第57章 帅帐陈兵谋虎穴,囚营纳叛隐龙鳞 (下)(1/2)

张觉刚要再言,已被两名亲兵七手八脚按住,强行拖拽出营。他口中惊呼求饶,手脚挣扎不休,身上衣襟早被扯得凌乱不堪,拖行之间,额头磕地,血迹斑斑,狼狈不堪。营帐外,紧接着便传来皮鞭破风之声与沉重棍响,夹杂着令人牙酸骨寒的惨叫。每一声都仿佛砸在帐中众将心头,叫人心惊肉跳,脊背发凉。“啊——!饶命!大帅饶命——!”张觉的惨叫回荡于帐外山谷之间,一声紧似一声,声嘶力竭。而帐中,却鸦雀无声。众将皆低首不语,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唯恐惊扰那位坐在帅案之后、眼神如刀的主帅。

耶律大石恍若未闻,他低头拨弄着案上那柄小刀,忽又缓缓抬眼,眼神幽冷地落在萧斡里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笑意。“萧帅啊……”他声音低沉,仿佛夜风穿林,“你麾下的萧兀珠将军,阵前溃败……你说,此罪又该怎么算呢?”话音未落,帐帘猛地被人一把挑开,一道寒风卷入营中,吹得灯火微晃。只见一人阔步踏入,鹰鼻深目,满面笑意,身披一袭白狼大氅,雪色猎猎,腰间金虎符随步作响,叮当如钟。他仿佛未察帐中肃杀,朗声笑道:“大帅动这雷霆之怒,是要将咱自家人都砍光不成?”

耶律大石看到此人进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陡然一缩,几乎凝成针尖。他心中一沉:原本想借题敲打奚部,立威震慑,不料却在此时,被那真正的奚族之主赶到,只怕这敲打之意再难进行。转瞬之间,他脸上神色骤转,杀气尽敛,反而换上一副热情笑容,起身迈步,张臂一把将来人紧紧抱住,笑声豪爽如旧:“奚可汗,您何时抵达?不早些通禀,险些怠慢了!”

来人却未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向耶律大石行了一个契丹贵族礼节,语气不急不缓:“大帅恕罪,我方才已将河谷矿洞中的伏兵安排妥当,这才闻讯贵帐风雷骤起,不觉赶来一观——” 说着,他目光一扫,落在跪伏在地的萧斡里剌身上,眸中寒意乍现。只听他怒喝一声,抬脚将那人一脚踢翻在地,沉声道:“无用的东西!丢尽我奚族颜面,还敢让大帅为你擦屁股!——还不滚下去反省!” 萧斡里剌身子一颤,知道萧干的到来,自己这颗脑袋总算是保住了,这才慌忙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耶律大石随手取下帐边悬挂的马奶酒壶,笑着递给萧干,语气颇为热络:“萧可汗为国辛苦。” 萧干接过酒壶,仰头痛饮一口,却不动声色地回道:“斡里剌一时识人不明,以至兵败,还望大帅海涵。” 他话锋一转,眼神微凝,缓缓说道:“只是——大帅曾言,种师道七日后方至白河沟。可如今,人已提前杀到,还搅得我奚部阵脚大乱……这消息,可是出了差池?”

耶律大石猛地一拍帅案,如梦方醒:“多亏奚可汗提醒,本帅竟被这贼人瞒了过去!”接着他朝着帐下的校尉吩咐怒声喝道:“来人!把那个送信的汗狗——给我押上来!”

不多时,就见帐帘一掀,一名校尉推推搡搡地将一人带入大帐。那人浑身被五花大绑,衣衫凌乱,嘴中仍不断咒骂挣扎。身后的校尉猛地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只听“砰”的一声,那人膝骨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帐前地毯,发出一声闷响,正是童贯的义子干儿童朗。就看到童朗目露凶光对着座上的耶律大石怒声喝道:“耶律大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就是辽国的待客之道吗?”

耶律大石怒极反笑,他反手拔下插在帅案上的小刀,冷冷的说到:“好一个童朗,童太岁,竟然敢谎报军情,害我军吃了一个大亏。”他缓步走到童朗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拉起童朗的面孔,紧跟着手中的小刀抵住他的鼻子,冷笑着说道:“我竟然不知道童公子胆识如此,竟敢亲身犯险,就为了迷惑我等,那种师道分明今日便来,你如何说他是七日才到! 嗯?”

这句话一出,童朗面色顿时惨白,额头冷汗如雨,仿佛一瞬之间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他以头抢地,涕泪横流的说道:“大帅开恩,大帅开恩。”他哪还有方才半分“童太岁”的傲气,颤抖着将把如何与种师道有仇,又如何与童贯定计暗算种师道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帐中众将听得心惊肉跳,连耶律大石和萧干也不由微微对视。末了就看到耶律大石冷冷的开口:“这么说,还是本帅冤枉你了不成。”

童朗磕头如捣蒜,忽然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连滚带爬挪了几步,扑到耶律大石靴前,声嘶力竭地哭喊:“求大帅开恩!我把银子全都退回来,全数奉上!只求饶我一条狗命啊——大帅!大帅——!” 耶律大石眼中满是厌恶,抬脚便是一记重踢,将童朗狠狠踹翻在地。“呸——”他冷哼一声,仿佛多看这人一眼都是玷污,随即沉声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 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中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明日两军阵前,杀了他——祭旗。”

就在亲兵上前之际,萧干却微微抬手,拦住了耶律大石的命令,语气温和,笑意不减:“大帅且息雷霆之怒。”他话音未落,便走上前一步,低头朝地上的童朗啐了一口,神色间满是鄙夷与不屑。“这等鼠辈小人,杀了也不过一滩臭血。”他轻描淡写地抖了抖袖子,语气却忽然一转,冷静而算计:“不如留他一条狗命,明日两军阵前,当众威逼此子,童贯投鼠忌器,种师道再刚正,也免不了生出嫌疑与隔阂。”他冷冷一笑,眸光幽深,“如此离间,岂不胜于一刀杀了他?”

几个亲兵推推搡搡童朗,把他关在营地最北侧的一处斜坡之下。那原是堆放辎重马具的旧地,如今草草改作临时营棚,四壁以粗木搭建,顶覆破毡,门外仅有两名面无表情的门外两名军士把守,只是甲胄陈旧,眼神倦怠。童朗被一脚踹入棚中,踉跄倒地,锦衣沾满污泥,脸上写满惊恐与狼狈。随着营门“砰”然关上,屋内顿陷昏暗。唯有点点星光透过木缝洒入,勉强驱散一丝黑暗,使这间简陋棚屋不至于陷入全然的死寂。童朗猛地扑到营门前,双手拼命拍打木板,声嘶力竭地叫喊:“大帅饶命,大帅饶命,我不是奸细,不要杀我!”门口的两个亲兵置若罔闻,理也不理。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音沙哑刺耳,仿佛砂纸在磨石。“别费力气了,关在这里……还死不了。”童朗霍然回头,只见昏暗一隅,一张破旧木床斜倚墙角,床上伏着一人,身形枯瘦,背脊裸露,斑斑血痕交错如鞭织。他半侧着脸,眼神幽深而冷漠,正是那名早前被责八十军棍的怨军降将——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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