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权谋纸上藏刀意,帅帐将开局先张(2/2)

说到这里,他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声音却更冷一分:“别看信中辞气谦和,那不过是掩耳盗铃。他那义子童太岁,我倒是不识,可这‘旗牌官’之职,却绝非无心之举。你们都知道,旗牌官职虽不高,却紧跟主帅左右,传令调军,直通前后,是军中心腹之位。他让义子来我军任旗牌,表面是历练,实则就是想在我营中插一只眼、布一只手。今日传令,明日传信,后日兵机走漏,都是可能。”

他语气一顿,目光如电:“更重要的,是这不是童贯一时起意,而是朝中局势之必然。如今北伐在即,朝廷志在灭辽,但主帅却落在了童贯手中,而非我种师道。这便是讽刺。你们要明白,我们西路军自成一体,倘若战事有功,功劳归我,若有闪失,却是我负全责。他若安插亲信,不但可监我军政,亦可趁机撷取战功,甚至趁我分心布防、调兵遣将之际,从中设套,诱我犯错。”

种师道眼中寒光一闪:“我本以为他会再缓些,如今却按捺不住,果然是把我们当作肉中刺了。”说罢,他看向岳飞与秦岳几人,缓声叮嘱道:“这封信,你们看得通透,我很欣慰。但事未必就如信上所写这么简单。人未至,局已现。你们记住——不光要识得兵法马阵,更要看透人心局势。”

欧阳林等人素来行走江湖,远离庙堂,对朝中权谋涉猎不多。方才虽隐隐觉得不妥,却终究说不出缘由,只是凭直觉警觉而已。直到此刻听种师道细细剖析,方才恍然醒悟,才知这封看似恭顺的书信之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尔虞我诈。他们三人面面相觑,皆有几分讪然。原以为不过是一场调任之事,却不料竟关系军机、权势、利害乃至生死。想来方才,也只有岳大哥才真正明白这其中深意,故而那时才会怒形于色,几欲失态。此时回想岳飞那冷峻的神色与强忍的怒火,他们心头不禁微震,也暗自佩服其心性之沉、眼界之阔。

三人听得心中暗暗佩服,心思也逐渐沉稳了下来。片刻沉吟后,仍是秦岳率先出声,抱拳拱手道:“舅父,那依如今这局面……这场酒宴,还赴不赴?”种师道闻言,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手捻长髯,目光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秦岳一眼,反问道:“你说呢?他请我赴宴,我该不该去?”

种师道问的突然,猛然之间秦岳不禁也是微微一愣,本能的脱口而出:“去!”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怔了怔。虽知这宴非去不可,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得清楚明白,只得低头沉思。欧阳林见状,连忙接话替他解围:“我觉得……秦大哥说得对,这场宴,我们不能不去。” 他说着眉头微蹙,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梳理心中尚未成形的念头:“不去,反而显得我们……怕了他。还有……还有总觉得,咱们现在这样答应着,才好主动一些……虽然……我也说不太清楚为什么。”

种师道闻言,微微颔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他知道眼前这几个年轻人,虽涉世未深,但已能在局势初现时看出端倪、守住本心,已属难得。虽说言语之中尚有稚气,思路未尽周全,却也显出可塑之资。他目光温和地扫过三人,语气带着几分宽慰,缓缓开口道:“你们几个初入军中,能有此见识,已是可贵。说罢,他目光一转,落在岳飞身上,语气一收,不再似方才那般松弛,有意考校道:“鹏举,你来说说。”

岳飞闻言,沉吟片刻,抬眼望向种师道,神情沉稳。他缓缓起身,抱拳一礼,语气铿锵道:“回大帅……属下以为,此宴非但要赴,而且还要赴得从容、大度。”“童中书身居中枢,权倾天下,如今忽将义子远送边陲,既非信任,更似试探。这封信,送的不止是人,更是态度——是朝中权臣,欲伸手军伍的信号。”“若咱们当场拒绝,他未必不借题上表,说西军抗命,不听调遣;可若轻易接纳,又等于将钉子钉进我种家军中。他日调兵遣将,势必掣肘。”“依属下之见,不若大帅从容赴宴,礼数周全,以退为进、化锐为柔,先卸他一层锋芒,再于实处布下规矩。”

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坚定:“至于童太岁是否入军,最终都系于大帅一念。只不过,绝不可让他轻飘飘地进来。既然是军中差遣,便当以军中之法行之。”“末将斗胆建议,便以‘择将设擂,以武入军’为名,设下擂台比试。一来彰显军纪公允,二来可据战力取人。”“若大帅意在接纳,届时擂场留情,顺水推舟,亦算童中书一个人情;而真到了军中,咱们自有章法调度,可收可放,亦可边缘。”“若大帅意在拒绝,便于擂台上加以磨砺,令其溃败,自可托‘力有未逮’,婉拒入军,体面周全,朝中亦无话可说。”

说罢,岳飞抱拳一揖,朗声道:“是接是拒,主在大帅——末将所能者,不过擂台之上,不辱军威,不负所托。”

种师道闻言,仰天大笑,伸手指着岳飞,又望向秦岳三人,笑道:“看看,看看!鹏举这番话,说得多好,深得我心!你们几个啊,还得好好跟他学着点!”他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不止,笑声中透出几分畅快与欣慰。良久笑声才止,脸色也随之一敛,神情变得凝重:“若是寻常时候,接一个童太岁我也就接了。真到了我种家军,有的是法子让他有名无实,边缘安置,不足为患。”说到此处,他语气一沉,轻轻叹了口气:“但如今不一样了——眼看就要与辽军交锋,我怎能让这等人进军心腹、坏我军机?”

他面色一凝,目光在几人面上掠过,语气严肃,沉声说道:“你们几个,随我一道,去童府走一遭。正好,我也想会一会这位童中书——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也顺便瞧瞧,那所谓的‘童太岁’,到底是何方神圣。”众人一起赴宴不再紧要,这才引出西北军设立擂台,秦岳勇夺旗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