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音鼎立争天命,万象归心问道声(2/2)

就在琵琶声杀气腾腾、势如破竹之时,忽有一缕悠远低沉的音色自一旁缓缓响起,仿若从大地深处升腾而出,厚重如钟鸣,沉稳如山岳。正是秦岳吹奏的陶埙之音。音色古朴,宛如洪荒初开,天地始判,万物初生。一声声缓缓而来,不争不逐,却自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如黎庶群声,如王命天授。随之而起的,是竹笛之音。清越如风,高扬入云,初听之时似春风拂面,转瞬却如长空浩气,直入云霄。音律不急不躁,不锋不利,却正气堂堂,宛若王者巡边、将军正列,秩序而威,光明而远。二音合奏,陶埙沉稳如地脉,竹笛昂扬若天威。正所谓:地载万物,天行有常,王道之音,不必争先,已然自成气候。这一刻,琵琶声虽如铁骑雷霆,却反被这堂堂之音层层消解,化杀意为无形,化戾气为清流。众人恍惚间,仿佛见到万民归心,旌旗列野,王者端坐于堂前,一言可安天下,一乐可止干戈。

这一刻,高莲心头的狂跳终于渐渐平复,体内奔涌的气血也缓缓安定了下来。她感激地看了墨老一眼,只见对方仍静静立于身后,掌心轻贴她的后颈,内力如细水般绵绵不绝,助她镇定心神。她再侧目四望,只见身旁的父亲高陵山与秦梓苏皆闭目凝神,眉头紧锁,显然已暗中运转内力,护住自身心脉,正全力抵御三股音流之间的震荡交锋。再望向对面,却看到跟着阑渊陆的两个跟班的耳朵里面已经隐隐的露出了一截丝巾。而那名早前受伤的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嘴角鲜血滴落不止,却仍紧咬牙关,身形僵直如石雕,半点呻吟也不敢发出。高莲望着这一切,心中又是动容,又是震撼。她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素帕,撕下一截,正欲塞入耳中。可那悠远的陶埙与高扬的笛音却在此刻徐徐流转,如日照山河、风过云霄,直透心魂。她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正在这时,场中音势突变,如风云翻涌,山雨欲来。

只见天眼老人十指微动,右手“抹”“挑”连发,琴音急促若骤雨破竹;左手则轻吟不止,弦音颤颤,似有浩渺山河沉浮其中。其顶上竟隐隐腾起热气,显然已运转内力至极。

阑渊路衣袍猎猎,衣袖翻飞,五指轮动如风暴摧枝,琵琶之声如裂帛断丝,愈拔愈高,势欲横扫全场,压尽群音。然其面色却渐渐涨红,青筋微绽——那琵琶之音虽如长刃出鞘,终究在再高一寸前,戛然而止,难以再进。

秦而另一边,秦岳凝神盘膝,静若山岳;欧阳林则脚踏八卦,边行边奏,陶埙低鸣,竹笛清扬,二音交融,如同滔天巨浪中的一块顽石,岿然不动,又似万仞高山之中一条崎岖小路,虽危却通,步步生机。

再过片刻,那二音柳暗花明,渐入佳境,竟能与古琴、琵琶分庭抗礼,鼎足而立。。

只见琴音时而与琵琶缠斗如仇寇争锋,时而又与埙笛交汇如水乳交融;而埙笛二声亦时与古琴并力攻琵琶,忽而又为琵琶所挟,反攻古琴。三音如三国,互为攻守;如三军,各图进退。你来我往,攻防互转,竟无一方能得压倒之势。

随着三方音势越发激烈,高莲这才恍然察觉——这哪里仅是比音之斗,分明是三人借琴音在争论治世之道,以音传志,以音示心。

老天眼所奏之音,清和淡远,似无为却含深意,正是道家守静之法。其意如陶朱之治,主张“无为而治”,不夺不掠、不扰民不扰心,天下虽喧,吾自不动,处江湖而怀道德,任百川翻涌而不改其清,所谓“天命安知,老死不相往来”者是也。

阑渊路琵琶之音,凌厉如霜,破势而来,所彰者则是霸王之道。其音中所含,分明是“功成者,必尸山血海”的铁血理念;不计民生,不顾安危,唯取胜者为王。音若战鼓,志在吞并——“我自成王,身后洪水滔天,亦何妨!”

而欧阳林与秦岳所奏埙笛二音,温和清亮,徐徐而来,正是一派王道中正之志。音中含仁义而不流于软弱,有刚劲而不带锋芒。是那种“人人可成其道、个个皆可自强”的平世之理,既不主张强夺掠杀,也不赞同虚空避世,而是踏踏实实、正正堂堂,以礼为本、以德服人,所谓“君子中道而行,不偏不倚,光明磊落”是也。

一时间,高莲心中波澜四起。她恍然明白,音声之争不过是表象,真正比拼的,却是三人心中各自的“天下图景”与“治世愿景”。

几方音势仍在缠斗,交锋不休,已如暮鼓晨钟,气机翻涌,余韵震魂。

忽然间,场中传来一声清脆异响——“咔!”这个声音突兀至极。众人猛地一惊,目光齐齐望去,只见欧阳林手中的竹笛竟自中断,已然断为两截。那笛不过寻常山中竹节削制而成,终究承受不住内息与音战交锋的巨大冲击,在一声高音之后应声而碎。

天眼老人十指微顿,琴声戛然而止。阑渊路亦收指不弹,猛地仰天大笑,声音中满是锋芒毕露的张扬与得意。天眼老人长叹一声,目光在欧阳林与秦岳之间微微一滞,神情中满是惋惜,却终究还是缓缓开口:“第二场比试……阑渊路胜。”

这一阵非战之罪,乃是器不利。欧阳林只得准备第三场赌斗,这才要性命相搏都渊路,异人搭救见亲人,众人这才要北上千里入大漠,以字当头献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