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刀光逆乱分生死,刹那兄弟辨忠奸(2/2)
想到自己一生倾心所授,竟被逆子暗中窃取,化作仇敌屠戮同门的利器,高陵山只觉胸腔怒火如焚,恨意翻滚,几欲破体而出。那一刻,他几乎听见血液在耳畔轰鸣,双目充血,恨不能立刻提刀将那逆子碎尸万段。
他脚下一错,步法一变,刀势陡然加快了三分,内力狂注,连气息都在喉间震荡。电光一闪之间,他用出了压箱底的三式杀招。左脚不退反进,身子微右旋,避开中线,刀却不外格反内收,刀背猛封敌路。那动作干净利落,封劲沉厚,如山岳横截。紧接着,他趁势横刀反撩,刀锋在半空疾闪一线寒光,直取对方右腕要害。
然而对面那人竟似早有预料,右掌一翻,劲力内敛,恰在千钧一发间挡住他封刀的路线。高陵山心中一沉,却仍镇定自若,右脚蓦地撤步,卸去掌力,身子顺势一扭。那扭动如绳之盘结,劲力在腰际回转。
旋即,左架刀自右侧腰肋猛然突刺,招式古怪至极,形似蝎尾倒摆,疾如闪电。这一刀以自身为饵,专取敌人意料之外的死角,是左架刀中最凶险的杀式之一。若在明处,几无可挡。然而此刻四周漆黑如墨,对方竟未看出他那刻意露出的后肋要害,也未乘势追击,反令这一刀少了几分狠辣。刀虽疾烈,却如落空之拳,只余三分威势。
高陵山心头一阵苦笑,明知力有未逮,却并不恼怒,反倒冷静下来。电光自窗缝一闪,他身形已再次低伏,借着前冲之势,左手刀一轴为心,小臂微曲,自下而上疾挑。刀光划过顶梁府,再由右向左下斜劈。那一刀上下贯通,角度古怪,起势与落势如连珠成环。
这正是左架刀中最诡奇的一式——“乱环诀”。此刀启势与收势皆逆于常理,刀锋连绵不绝,既斩颈又扫膝,攻防一体,虚实莫辨。刀势转瞬之间已织成一片环形光幕,恰似乱流翻卷的波涛,将方圆丈余之地尽数笼罩其中。
高陵山心知漆黑一片,视线无用,索性以势驭形,以气御刀。只要有敌踏入此环,便无所遁形。这一式“逆乱之环”,正是他在乱战之中压箱底的解围绝学——不论敌人潜于何处,都逃不出这刀光所指的命途。
“啪!”一只手越过层层刀影,精准的握在了高陵山持刀的手腕,漫天的刀影瞬间就消弭于无形,高陵山只觉着万念俱灰,难道这必杀的左架刀竟然也不能伤及壬葵水堂一人吗!他猛地一咬舌尖,借着口中的巨疼,冲散了满心的懊恼,左手一松,长刀当郎朗掉在地上,瞬间就被黑暗吞噬。
他轻轻晃了晃右手,只觉手臂的疼痛已然渐消,气息也随之重新归于平稳。下一瞬,右手骤然一紧,五指如钩,劲力透骨,化掌为爪;左臂同时一振,用力往身前一带,带出一股呼啸的风声。右腿抢步上前,身形前倾,以一招舍身技猛然撞向对面那人的肩膀。劲风呼啸,气流翻卷,几乎能听到骨骼震响。
撞势方出,右爪已自下而上穿出,劲力蓄满,去势如电,直掏对方咽喉。这一式“穿掌掏喉”,狠辣果决,乃他成名的杀招之一。对面那人身子微震,却不退让,反而掌势一缓,左手松开寸许,似要卸去冲势。
高陵山心中一凛,身形猛然一转,整个人如游龙盘旋,借势一缩,硬生生贴入对方怀中。腰劲一挎,全身筋骨同时绷紧,气息由丹田爆发,他陡然挺身,猛以“跨打”之势撞击对方胸腹。力道沉重,势若山崩,空气中都传出低沉的气爆声。
这一连串变化疾如电闪——黑虎掏心、游龙步、跨打连环三式,正是“三才五灵归元拳”中龙虎双势的极致展现。那一刻,他身法如龙,拳劲如虎,刚柔并济,起伏之间劲力连绵不绝,几乎将龙虎二象的精髓尽数融入一体。
然而,对面那人却依旧镇定如山,似早有预备。只见他右腿一撑,膝盖轻巧地抵住高陵山挺进的左腿,卸去半分冲势;紧接着右掌翻转,轻飘飘一托,恰抵在高陵山腰眼之处。掌劲柔中带刚,正好化去了跨打的全部去势。高陵山胸口一闷,只觉全身气力被人无声化开,周身劲势如坠深潭,竟半点使不出来。
正当他欲再次变招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慑又夹杂着久违的感情——“师弟,且慢动手,是我。”
那一声如雷贯耳,震得他浑身一震,满腔怒意与杀机在瞬间凝固。黑暗之中,他的眼神终于微微一颤,整个人如被闪电击中般定在原地。
只见对面那人轻轻一扯,两个人手拉着手快速的离开了原地,紧跟着就听到几声利器破空的声音飞快的传来,却是不知道是谁循声发出的暗器,若是两个人在慢上半分只怕立时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器击中。
高陵山只觉浑浑噩噩,犹若在梦中。那一声“师弟”犹在耳畔回荡,他整个人仿佛被重锤击中,半晌说不出话来。此刻他方才明白——原来与自己鏖战多时之人,竟是师兄秦岳。
往昔情景倏然浮现,当年他曾详细的跟秦岳等人演练左架刀的精妙所在,示意招式的破合之法。也正因如此,秦岳方能在方才的激斗中稳稳接住他的刀势,识出其中真意。而自己所会的“龙虎二行”只是“五灵拳”中的两路变化,秦岳则是五灵拳路数聚会,更是这多年来勤加研习,早就融会贯通,更上一层,接下自己的招式自然不废吹灰之力。
高陵山心头一阵苦笑,思绪翻涌。想来方才自己刀势连绵,愈发疾狠,秦岳却因认出自己而不愿伤及,只能守势化解,步步后退。直至自己力尽招穷,他方才寻得那一线空隙,托掌挡势,趁间隙开口相认。
这一刻,高陵山胸中余怒未散,却被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与惭愧所替代。雷声渐远,风雨犹在,他只觉天地寂然,唯余胸口那股乱作一团的气息,久久难平。他正要开口道歉,却是被秦岳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掌,借着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高陵山立刻会意,此时大敌未除,实在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