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侠骨撑城擎危局,丹心照夜守残灯(2/2)

然而好景不长,不多时,退居镇江的徽宗皇帝竟又返回汴京。一入城门,他便旧态复萌,指手画脚,命亲信大臣上书弹劾,干预朝政。徽宗口口声声斥责钦宗,说他残害蔡京、童贯、高俅等“忠良”,忘却祖宗家法,又擅自重用李纲等武将,破坏文治之纲。钦宗本就心怀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更兼他生性耳根极软,且愚孝成性,受不得父皇几句斥责,旋即动摇,转身便罢免了李纲,解散各地勤王援军与民间乡勇。

那些在城防之中倾家出力的义士侠客,原本以为能得朝廷嘉奖,却不料最后只获赐一块“为国为民”的匾额,除此之外再无他赏。百姓心寒,军心涣散,江湖群豪也无不愤懑。自此,汴京城防日渐松弛,昔日稍有振作的气象顷刻间荡然无存,城池再度陷入一片岌岌可危的境地。

却不想,金军方才退去不到半月,竟又卷土重来,铁蹄声声,杀气冲天,整个汴京城登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街头巷尾,百姓噤若寒蝉,商贾富户仓皇转移财产,朝堂百官上下更是人人自危,整日里心惊胆颤,唯恐一夕之间城破家亡。唯有萧胜与花映秋二人强自镇定,暗中支撑局势,再联合种师道生前的旧部,在朝中据理力争,竭力巩固城防,使得汴京勉强维持了一线生机。

然而,这种稍显稳定的气象却未能长久。金军忽来忽去,如同潮水般反复攻退,短短数月之间,竟连番三次。每一次进逼,都使皇宫内外惊惶失措,钦宗与群臣不得不频于奔命,整日里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更为可怖的是,凡是朝中敢于直言主战的大臣,或是军中强硬要求出战的将士,几乎无一例外,都接连遭到亲王府派出的杀手暗算。

若非萧胜与花映秋早有警觉,命欧阳林、秦岳、秦梓苏等人日夜不眠,寸步不离地护卫诸多忠良,恐怕这些有志之士早已命丧黄泉。即便如此,仍旧在刀光血影中险象环生,多次刀锋只差寸许便要带走人命。天下楼与胭脂门毕竟势力有限,纵有赤胆忠心,却也难以面面俱到,终究还是被亲王府阴谋得逞,害死了不少忠良之士。

更有甚者,钦宗皇帝在群臣再三劝谏、百官交口游说之下,终于心志动摇,决定接受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的求和意见。他仓促之间,派遣枢密院的李棁(音zhuo,同卓)充任使者,前往金营议和。然则此人素性柔懦,胆小如鼠,平日里遇事已无丝毫决断,遑论在百万雄师之前与敌国君臣交锋。

李纲得知此事,拍案而起,义愤填膺,遂上书钦宗,言辞慷慨激昂:“金兵大军压境,勤王之师迟迟未到,眼下权且议和,未尝不可。但和议之条款必须斟酌恰当,否则必致大祸。宗社安危,正在此一举。李棁性格懦弱,恐有贻误国事之虞。金人贪得无厌,必将狮子大开口,索取苛刻条件。若我朝廷举措得当,坚守底线,敌军或许见机自退;若迫于威势,凡事尽皆应允,必将使敌人轻视我大宋,后患无穷,百年不绝!”

然而钦宗皇帝耳根极软,执意不从李纲之谏,竟仍派李棁出使。果不其然,李棁入金营时,面对敌国阵仗吓得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几乎不能开口,一言不发。待他仓皇返回时,却带回了极其严苛的条件:需奉上金银财帛巨额——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并需尊称金帝为“伯父”;更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为边地屏障;此外,还需遣宰相、亲王前往金营充作人质。

此等条件之苛刻,群臣群情激愤,尽皆反对。然而钦宗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竟然一口答应,不仅拱手割地赔款,还将自己的第九子康王赵构押送金营,以作人质。此事震动朝野,百姓无不唏嘘叹息。后来赵构在金营中侥幸逃脱,于泥马渡死里逃生,这便是后世“泥马渡康王”的典故,而他亦因此保全性命,最终南渡建炎,偏安江左,另立南宋一朝。

纵然整个大宋朝廷已经是一团乱麻,朝纲不振,君臣离心,但大金国却依旧按兵不动,并未急于一举南下。宗望深知,若是贸然进攻,固然能取速胜,却也有可能逼得这头已是病入膏肓的大宋骏马拼死挣扎,临终一踢,亦能折断几根孤狼的獠牙。因此,他如同一只狡猾耐心的孤狼,不远不近地紧紧尾随在宋廷身后,步步紧逼,却又不轻易发动最后的扑击。他要的不是仓促一战,而是看着大宋自己在内乱与疑惧之中,一点点衰亡。

为此,完颜宗望特意携带厚重金帛,悄然暗使亲王府,密见亲王闫海陵,请他在汴京城中挑拨风云,制造混乱。只要京师内外人心离散,军政不稳,金国大军便可趁势而入,既能轻取而少阻,更可使南下之途畅通无阻。

闫海陵与壬葵水堂堂主密谋多时,推演局势,细细权衡。两人最终得出一致结论:如今北宋朝廷上下,虽有群臣环列,却真正能坚持抗金之策的,唯有李纲一人。此人刚正不阿,胸怀社稷,力排众议,振臂而呼,聚拢了无数民心。然而,他的刚直恰恰触怒了许多权贵,再加上钦宗优柔寡断,耳根软弱,终究留他不得。即便今日还能主持防务,日后也必将被罢逐,难以久居庙堂。

然而,比李纲更为棘手的,是那江湖正道的高举的义旗。天下楼的萧胜,胭脂门的花映秋,以及他们座下弟子欧阳林、秦梓苏、秦岳三人,早已成为汴京城中抗金义士的中流砥柱。他们不依附权贵,不受制朝堂,却能广结江湖豪侠,联络百姓人心。正道之旗一旦高举,往往比朝廷的空文诏令更能激起群情。他们若存,则汴京城中的人心便不散,金军南下便如遇铜墙铁壁。

两人低声谋划许久,最终拍板定计:若欲搅乱大宋根基,动摇城防,非先除却天下楼不可。是夜,亲王与水堂密定大计,决意亲入京师,倾力剿灭天下楼,以绝抗金义士之旗,令汴京从此失去最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