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狼血殷沙孤骑泣,残阳映野断魂歌(1/2)
师道一声令下,岳飞携欧阳林、秦岳、秦梓苏三人一马当先,连带着三百余斥候轻骑,如雷霆骤发般猛然冲出,朝着前方的耶律大石猛冲过去。斥候部队全身轻甲,人轻马快,马蹄声骤然如雷,震得原野尘土翻腾。纵然是耶律大石率领三百铁林军先驰小半个时辰,此刻前方天际的烟尘依旧滚滚翻腾,已然在斥候眼中摇摇浮现,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前面的耶律大石头也不回,只是带着铁林军残部拼命夺命而逃。他心中自然清楚,昨日那一场大战,自己纵然是一败涂地,被种师道好生摆了一道,几乎赔上半条性命,但种师道也必定同样是伤筋动骨,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此刻能够逃回辽军大营,重新收拾残兵,依托险要,死守不出,纵然无法再取胜,拖上十天半月也绝非难事。到那个时候,只消狼主天祚帝耶律延禧再行派兵援助,有了这生力之军的加入,战局必然又要生出变数,最后这鹿死谁手,仍旧犹未可知。
至于届时会不会被政敌攻讦,甚至在朝中被弹劾问罪,能不能苟延性命,那都是打完仗之后才能去考虑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心中反倒镇定几分,并不敢贸然回头张望,只是死命地挥动手中马鞭,把自己心爱的宝马良驹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战马吃痛之下,长嘶震天,四蹄翻飞,蹄声急骤如雷霆滚动,载着耶律大石,在这满天黄尘之间,拼命奔腾而去。
奔行之间,斥候营的速度何其之快,岳飞的长枪枪尖已经隐隐能够触及铁林军战马的尾鬃,锋芒在风中呼啸而动。身旁的秦梓苏也早已暗扣穿云钢针,指尖青筋绷紧,却始终凝而不发,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敌军铁甲缝隙之间,仿佛只待那最致命的一瞬。就在此时,铁林军阵中忽然有人猛然吹起一声尖锐长哨,那声音凄厉悠远,既高且远,却又带着一股撕裂天地般的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杀意。
耶律大石听得真切,心头猛然一震,几欲回首,然而未及动作,便听得身后有人仰声大喝:“林牙!末将先走一步!您若能活着,大辽的军魂便犹在!林牙——保重!”这一声喊出,直如刀锋斩心,大英雄的眼泪瞬间涌出,他怎会不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那是铁林军自古传下的暗号,是自愿留下断后的血誓,也是兄弟间最后的托孤嘱托。
耶律大石胸腔间滚滚波涛翻涌,那在无数次战阵与宦海中历练出来的冰冷心脏,此刻被生生刺痛。他明白,这些昔日同袍已然以血肉躯体替他斩断追兵,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一人。可是他却没有回头,唯有一滴热泪悄然自眼角滑落,被疾风吹散。他身子愈加低伏在战马之上,双手死死扯紧缰绳,任战马嘶鸣狂奔,只在心中无声默念:“兄弟们,走好!”
随着那一声尖锐长哨,落在最后的百余铁林军,仿佛听到了至高无上的军令一般,猛然齐齐拨转马头。座下骏马前蹄高抬,嘶鸣震耳,溅起尘土翻飞。骑手们个个面无惧色,双目赤红,死死盯住疾驰而来的岳飞等人。
追在后方的岳飞、欧阳林、秦岳与秦梓苏四人也早已听出这一声暗号,他们清楚契丹铁骑历来有自愿断后的血性壮举。当下几人同时一勒缰绳,座下战马人立而起,嘶声震天,铁蹄翻腾。
两支骑兵相隔不过数丈,各自站定。契丹铁骑双目通红,杀机毕露,齐刷刷地将弯刀竖起,作契丹人特有的拖刀礼,以此明志。岳飞等人神色却宁静如水,数百斥候轻骑整齐划一,长枪、利剑、钢鞭同时重重击在胸前铁甲之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铿锵轰鸣。那声音,犹如雷霆破空,直震云霄。
这一刻,无关对错,无涉成败,唯有两个民族的怒吼,交织在天地之间。双方骑兵默契地同时控马后退十步,铁蹄踏地如擂鼓轰鸣。下一瞬,只听狂风怒号,尘沙扑面,两支铁骑夹带着血与火的意志,轰然撞击在一起!
岳飞与秦岳双枪齐出,枪影翻飞,瞬息之间便将迎面扑来的两名契丹铁骑生生挑落马下。紧跟着二人长枪一摆,行左就右,寒芒闪烁间舞出一朵斗大的枪花,枪圈翻滚,如怒龙盘舞,顷刻之间又将数骑逼入垓心,进退维谷。枪风猎猎,杀气森然,正是枪中大行家的合击之势。
岳飞枪出如龙,忽而一沉一挑,精准勾住对手马鞍革带,暴喝声中臂膀一抖,生生将那骑士兜掀下马。秦岳的枪势则更显凌厉,他枪杆骤沉,硬生生压开弯刀,枪尖自下而上疾挑,伴着一声闷响,直透铁甲腋下。凄厉惨叫中,那契丹骑士已被挑离马鞍,血光迸溅,重重摔落尘土。两人一攻一掀,枪影交错,前后不过眨眼,便又斩杀数骑,杀得铁林军一时阵脚大乱,血肉横飞。
秦梓苏手中亮银鞭骤然起舞,犹如引蛇出洞,势若天河倒卷。鞭影呼啸翻飞,瞬息之间已织成一片银网。她手腕微抖,鞭梢如同毒蛇吐信,狠辣无比,专挑敌骑双目与马腿。只听“啪”的一声,鞭影抽落,正中一名契丹骑士的面门,那人眼眶崩裂,惨叫翻落马下;紧跟着又是一甩,鞭梢如铁锤般砸在另一匹战马膝骨上,马腿应声折断,嘶鸣着栽倒,将马上的骑士压入泥土。鞭影起落间,铁林军人仰马翻,阵列顿时大乱。残阳映照下,只见眼前尽是满天亮闪闪的银光,如同雷霆骤至,令人心胆俱寒。
欧阳林则剑走偏锋,素心剑削铁如泥。纵然在马战中长剑不及长枪之利,他却毫不退缩。眼见秦梓苏银鞭搅阵,敌骑阵脚大乱,他足下一蹬马镫,腰腿蓄劲,整个人骤然高腾而起,身影竟比马头还高出半身。
他目光如电,早已锁定前方一名契丹骑士的铁盔顶心,剑未至,身先动。左足尖轻轻一点,靴底陷下又猛然弹起,将下坠之势转化为前冲之能。紧接着,他右足精准落在另一匹战马的后鞍桥上,那马吃痛长嘶,四蹄乱蹬,他却身形如燕,借力再度飞纵。
这一连串动作快若惊雷,在旁人眼中,只见他青衫鼓荡,衣袂飘飘,宛若谪仙临尘。实则剑光森寒,步步惊险,他在枪林刀丛之上连点数骑的盔甲与马背,生生辟出一条凌空蹊径。剑光一闪,数名敌骑颈血飞溅,惨嚎翻落。
欧阳林腰身轻折,如弱柳迎风,顺势飘然落回自家战马之上。血雨未干,长剑已横空再出,剑势如虹,杀机逼人。所谓“谪仙”,在这血火之间,不过是时机、眼力、轻功与胆魄的极致合一;稍有半分差池,便是乱刀分尸之祸。
铁林军毫不退缩,他们身上满是伤痕,座下的战马口吐白沫,四蹄踉跄,却仍被强行驱策着向前。手中弯刀的布满了缺口,却仍然用力挥砍,刀锋钝了就大力劈砸,甚至连刀都没有的,就拼命的抱着追来的宋军斥候,用力把他们撞下马来。刀不能用就用牙,拼命用生命去阻挡着敌人,以自己的血肉,筑成最后的屏障。
种师道的斥候部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毫不畏惧的迎着契丹铁骑冲了上去,刀劈,枪挑,涧砸,箭刺,哪怕辽军恍若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宋军心头也有同样燃烧的执念——身后是他们热切盼归的土地,是白发苍苍的父母、望眼欲穿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幼子。
他们没有被搏命的契丹人吓退,反而以最沉重的方式回应——刀对刀,枪对枪,拳拳到肉,刃刃见血。每一次撞击,都是生命与生命的碰撞;每一次呐喊,都是誓死不退的怒吼。终于,这百余铁林军在血与火的撕扯中尽数倒下。
大宋的好儿郎亦无暇悲伤,他们粗重喘息着重新结队,战马鬃毛上还淌着温热的血。目光再度聚焦前方,杀声再度汇成洪流,继续追逐耶律大石残逃的身影。只在身后,留下一地未能起身的战友与悲鸣的战马,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原野上,静静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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