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为虎作伥(1/2)
我男人王国发从后山回来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
不是说他样子变了,王国发还是那个王国发,黑糙脸,矮壮身板,走路外八字。
是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挂着的肥肉,又油又亮,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稀罕,好像头一天认识我这个跟他睡了七八年的婆娘。
“看啥子看?没见过你妈卖批哟?”我把洗脚水泼出院坝,溅起几点泥星子。往常我这么骂,他早瞪起眼珠子吼回来了,今天却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板牙,“嘿嘿,婆娘,你骂人都这么好听,就喜欢你那张黑批。”
我后颈窝一凉,日他先人,王国发中邪了?
这事得从头说起。我们这村子,窝在山坳坳里头,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太阳落山就别往后面那座老山林子里钻。说那林子里有东西,专门迷人心窍,叫“伥”。说是被虎啊熊啊那些大牲口祸害死的人,魂儿不得安生,就得给那些东西当帮凶,再去引活人上套,这就是“为虎作伥”。
老辈子说得玄乎,说那伥鬼能变作你熟人的样子,说话走路一模一样,就是性子反着来,把你往死路上引。
王国发前天进山挖笋子,说好了最迟擦黑回来,结果一整夜没个人影。我急得嘴角起泡,天蒙蒙亮就喊了隔壁李老棍他们几个要进山找。刚抄起家伙,院门吱呀一声,王国发晃晃悠悠进来了,一身露水,裤腿刮破几道口子,手里拎着半筐瘦不拉几的笋子。
“狗日的你死哪去了?老娘以为你让山鬼拖去干屁眼儿了!”我冲上去就想拧他耳朵。
他轻巧巧躲开,还是嘿嘿笑:“迷路了,转了一夜,困求得很。”说完,鞋也不脱,直接歪床上打起了呼噜。
我当时虽然气,但人全须全尾回来了,心也就落了地。可接下来几天,王国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首先,他不骂娘了。以前王国发,三句话不带把子就浑身不自在,现在说话文绉绉的,放个屁都怕响声大了惊扰左邻右舍。我去他妈的,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其次,他变勤快了。天不亮就爬起来,把院坝扫得能照出人影,灶房水缸挑得满满的,还主动给我打洗脚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王国发除了床上那点事积极,平时属陀螺的,不抽不转。
最他妈邪门的是,他晚上不挨着我了。以前这龟儿子,天一黑就跟发情的野狗一样往我身上蹭,现在洗完脚就缩床那头,离我八丈远,好像我身上有刺。
晚上吃饭,炒了盘腊肉,他夹起一筷子肥的,仔细地把皮撕掉,放进我碗里:“婆娘,你吃这个,香。”
我筷子啪地拍桌上:“王国发,你龟儿到底咋个了?中邪了还是被哪个狐狸精把魂勾跑了?你以前抢肥肉比哪个都凶,哪顾得上我!”
他愣了一下,眼神有点空,随即又堆起笑:“看你说的,我以前……那不是不懂事嘛。你现在是我婆娘,不对你好对哪个好?”
“好你妈个铲铲!”我心头火起,“你给老子说清楚,前天晚上在林子里,到底碰到啥子了?”
他眼神飘了一下,低头扒饭:“啥子都没碰到,就是迷路了。”
“放你娘的屁!后山林子你闭到眼睛都能走个来回,能迷路?”
他不吭声了,闷头吃饭。我越看越觉得怪,他吃饭没声儿,细嚼慢咽的,以前哪回不是呼噜呼噜跟猪拱食一样?
夜里躺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户透进点月光,照得屋里灰蒙蒙的。我偷偷瞄王国发,他面朝外躺着,呼吸平稳,但身子绷得直直的,根本没睡着。
我想起老辈子的话。伥鬼变的人,性子是反的。胆小变胆大,吝啬变大方,粗暴变温柔……王国发现在这怂样,可不就是反着来吗?难道……我身边躺着的,已经不是王国发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悄悄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那把剪鞋样的剪刀,冰凉的,攥在手心里。
第二天,我溜达到村头李老棍家。李老棍年轻时跑过山货,见识多。我拐弯抹角把王国发的怪事说了。
李老棍叼着烟杆,眯缝着眼听罢,吐个烟圈:“发嫂子,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国发这事,透着邪性啊。后山那东西,怕是又出来找替身了。”
“啥子替身?”
“就是伥鬼嘛。”李老棍压低声,“老辈子说,被伥鬼迷了的人,魂儿就被勾走了,身子让那东西占着。它对你千好万好,就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把你引到林子里去,送给那些大牲口祸害。它自己就能解脱,去投胎了。”
我腿肚子直转筋:“那……那有啥子办法没?”
李老棍摇摇头:“难搞。那东西占了身子,就跟真人一样,刀砍上去见血,枪打上去个眼儿。除非……”
“除非啥子?”
“除非找到它的凭依。”李老棍说,“伥鬼附身,总得有个依托,一般是它死的时候身边最惦记的物件,或者它身体的一部分,藏在那人身上。找到那东西,毁掉,它就没辙了。”
“咋个找?”
“那就得看你了,发嫂子。”李老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是他婆娘,他最贴身的人。留意点,总有蛛丝马迹。记住,那东西怕两样,一是至阳之物,比如狗血,二是……它生前最怕的东西。”
我魂不守舍地往家走。至阳之物?狗血好弄,村口老张家就养了条大黑狗,跟他家买一点。可王国发生前最怕啥?这龟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怕啥来着?
对了,怕痒!王国发浑身都是痒痒肉,以前我跟他闹,一挠他胳肢窝他就笑得像被杀的猪,满床打滚求饶。
回到家,王国发正在院里劈柴,动作有点僵,但力气还是那么大,一斧子下去,木头齐刷刷裂开。
“婆娘回来了?”他回头笑,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我盯着他脖子后面,衣领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看不真切。
“嗯。”我应了声,钻进灶房,心砰砰跳。得试试他。
晚上,我烧了洗脚水。王国发把脚泡进盆里,我蹲下去,假装给他搓脚。
“哎,不用,我自己来。”他缩了缩脚。
“龟儿子还给老子客气?”我一把抓住他脚踝,手指头悄悄往他脚心挠去。
以前我这么一挠,他早就怪叫着弹起来了。可这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低头看着我,眼神有点困惑:“婆娘,你挠我脚底板搞啥子?”
我手僵住了,干笑两声:“没啥,看有泥没。”
完了,痒痒肉不怕挠了。这绝对不是我男人王国发。
夜里,我假装睡着,偷偷观察。果然,到了后半夜,身边有了动静。王国发悄无声息地坐起来,下了床,走到墙角的旧衣柜前,蹲下身子,鼓捣着什么。
月光从窗户缝漏进来,照见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柜底下的一道裂缝里,然后又轻轻按了按,确保看不出来,才回到床上躺下。
我闭着眼,大气不敢出。那东西,恐怕就是李老棍说的“凭依”了。
第二天,我趁王国发去地里,赶紧跑到老张家,要了一碗黑狗血,用小瓦罐装着,那大黑狗似乎也知道村里有邪祟,在大腿上放血的时候竟一声不吭。为感谢大黑的贡献,我特地给老张带了两斗米,一块腊肉,让他给大黑好好补补。
回来路上,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到家后,我瞅准机会,溜进屋里,找到那个旧衣柜。衣柜有些年头了,木头都变了色。我蹲下身,用手指甲抠他昨晚塞东西的那道裂缝。裂缝很窄,我费了好大劲,才用剪刀尖挑出来一个小布包。
布是普通的土布,洗得发白,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一小撮头发,编成个小辫子的样子,还有一颗旧纽扣,像是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这他妈是啥玩意儿?王国发的头发没这么细软,这像是……像是女人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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