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2/2)

“看见什么了?”

“那个……红色的……”他语无伦次起来,“不一样,跟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它……它在动……不是衣服……是……是……”

他猛地抱住头,身体开始发抖。“就在下班路上……那个巷子口……路灯坏了……一团红……在那里……一拱一拱的……我以为是野狗在啃东西……我……我他妈就不该好奇……不该走过去看……”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你看到什么了?”我的心跳得厉害,追问道。

“肠子……”他几乎是尖叫出这两个字,随即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咽声,“是……是人的……一堆……被扯出来了……鲜红鲜红的……还在动……冒着热气……上面沾了灰……那红色……太红了……红得……不像真的……”

他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浑身发冷,僵在原地。肠子?红色的、在动的肠子?

“你……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不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了?”我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报警了吗?”

“没……没有……”他拼命摇头,“我……我吓坏了……就跑……一直跑……跑回来了……”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像铁钳一样,“别报警!不能报警!惹上了……就甩不掉了……那种东西……不能惹……”

他力气大得吓人,掐得我生疼。我使劲想挣脱,他却抓得更紧,把脸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又充满恐惧地说:“我告诉你……那红色……会招东西……我肯定是被盯上了……从上次……从我觉得不对劲开始……它就跟着我了……现在它让我看到了……它要来了……”

他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红色是诅咒,一会儿又说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回家了。

他松开我,惊恐地环顾黑暗的四周,好像角落里藏着什么。然后他又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有点诡异,声音也低了下流起来:“老婆……你……你批里面……也是红的……我经常掰开看……也是那种红……但我不知道你肠子……什么颜色?”他说着,手又向我伸过来,却不是爱抚,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恐惧,想要撕开什么看看似的。

我猛地打开他的手,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墙上,一片冰凉。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他不只是受了惊吓,他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之后,他稍微平静了点,但坚持不让开灯。我们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他蜷缩在沙发里,一会儿睡着一会儿惊醒,每次惊醒都浑身一抖,惊恐地瞪大眼睛四处看。

我也不敢睡,守着他,心里乱成一团麻。他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附近发生了极其凶残的案件。如果是幻觉,那他的精神状况就太令人担忧了。

第二天,王涛发起了高烧,说胡话,不停地说“红”“走开”“别过来”。

我请了假在家照顾他。他昏昏沉沉睡到下午才醒,醒来后,眼神呆滞,但似乎平静了一些,不再说胡话了。我试探着问他昨晚的事,他茫然地看着我,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喝多了,做了噩梦。

他看起来很正常,除了脸色苍白和眼神有些躲闪。他坚持说只是喝多了,让我别担心。

他甚至为自己昨晚的失态道歉。但我心里的疑虑丝毫未减。那种恐惧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味,虽然淡了,却还在。

我借口倒垃圾,下楼去了小区门口。我们小区旁边确实有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子,平时晚上很少有人走。

我壮着胆子走到巷子口,心脏怦怦直跳。巷子里空荡荡的,地面有些潮湿,但很干净,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我问了巷口便利店早起开门的老板,他说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也没看到警察来过。难道真的是王涛的幻觉?

接下来的两天,王涛表面上恢复了正常,按时上下班,但话变得更少,而且坚决不肯在天黑后出门。

他对红色的恐惧似乎也减轻了,或者说是刻意回避。家里所有鲜亮颜色的东西,都被他收到了看不见的角落。他不再碰我,甚至避免和我有眼神接触,晚上睡觉也离我远远的。

直到昨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回到卧室时,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看到王涛并没有睡。他侧躺着,脸朝着我这边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我睡前摘下的一串珊瑚手链,是鲜红色的。

他就那么盯着那串手链,眼睛一眨不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了一张面具。但仔细看,他的瞳孔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专注,一种近乎贪婪的凝视,仿佛那红色是什么极其吸引人又极其危险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没敢惊动他,悄悄躺回床上。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事情根本没有结束。那个他看到的“红色的东西”,并没有离开。

它可能还在,可能就在他身上,或者……已经通过他的眼睛,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之前的恐惧或许是真的,但现在,那种恐惧似乎已经变了质,混合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诡异的好奇。

今天早晨,我醒来时,王涛已经上班去了。那串珊瑚手链还放在床头柜上。我拿起来查看,却发现手链的扣环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断的。断口很新。

我看着那断裂的扣环,又想起他昨夜盯着手链那空洞又专注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掰断了它?为什么?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他想占有,或者,毁掉那令他恐惧又着迷的“红”?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这个城市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我心里清楚,完了。

有什么东西缠上他了,或者说,通过他的眼睛,住进这个家里了。它不是鬼,不是妖,我说不清它是什么,但它正在一点点啃噬王涛,可能下一步就是我。那种冰冷黏腻的预感像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不能留下。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知道,那恐怖的存在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它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拿着刀的疯子都可怕。它腐蚀的是人的神智,是从内部开始的腐烂。留下来,要么和他一起烂掉,要么成为他诡异渴望的下一个牺牲品。

我没有丝毫犹豫。趁他上班,我火速收拾了必要的证件和银行卡,联系了律师,以最快的方式拟好了离婚协议。理由?感情破裂,无法共同生活。这理由苍白,但真实。我们之间,确实已经隔着无法逾越的、污秽恐怖的深渊。

他回来看到协议时,愣住了,然后是一种混合了然和更深的空洞的眼神。

他没多问,也没挽留,只是默默地签了字。他似乎也明白,分开是唯一的生路——或者说,是让我离开这潭泥沼的唯一方式。

我们没有争吵,没有财产纠纷,像完成一个冰冷的仪式。整个过程,我都避免去看他的眼睛,我怕从那里面再看到那晚他盯着红手链的神情。

同时又怕我会后悔,会不忍心离开他。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去了一个遥远的南方城市。

换了手机号,切断了和过去所有共同朋友的联系。像一只受惊的鸟,拼命逃离那片被污染了的林子。

我不知道王涛后来怎么样了。是彻底疯了,还是……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那个关于“红色”的恐怖,被我深深埋在了心底。

只是偶尔,在新闻上看到某个遥远城市发生离奇命案,或者听到一些语焉不详的都市怪谈时,我会想起王涛,想起他最初那句带着疲惫和恐惧的话:“我总觉得,这次的不太一样。”

我会哭,会心痛,毕竟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瞬间,他的肉每夜都会深入我的肉里,体验共同的欢愉。但我毫无办法,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他说的对,不一样。从那以后,这个世界在我眼里,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而那个城市的传说里,无声无息地又多了一笔——关于一种悄然蔓延的、源自感知本身的诅咒。

当你开始觉得周遭事物透出异样,或许,那并非错觉,而是你无意中,窥见了真实的一角。而那一角,往往猩红刺眼,且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