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念想(1/2)

后山的土还是湿的,陈耀宗跪在那儿,觉得膝盖骨缝里都钻进了凉气。

三年了,给爹守孝总算到了头。明天就是\脱孝\的日子,按老规矩,得把他爹生前最后贴身穿的那件旧汗褂子烧了,这孝期才算正式解了。

可不知怎的,陈耀宗心里头七上八下,右眼皮跳了一下午。

媳妇王国花把晚饭端上桌,一碗苦瓜炒肉,一碗茴香蛋汤,一碟咸菜,两碗大白米饭,还有中午剩的炒土豆丝。屋里灯泡昏黄,光线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咋个?怂了?明天烧个汗褂子,瞧把你吓得,跟个偷鸡的黄鼠狼似的。\王国花把筷子杵到陈耀宗面前,嗓门敞亮。

陈耀宗扒拉一口稀饭,没滋没味:\你懂个锤子!老子今天去坟上,总觉得……觉得爹那坟包子,跟昨天有点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草长高了还是让野猪拱了?一天到晚神戳戳的。\王国花撇撇嘴,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

\说不上来,\陈耀宗皱着眉,\就是感觉……土的颜色,好像深了那么一点点。\他自己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

\深你个先人板板!下雨淋的呗。快吃,吃了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准备东西。\王国花懒得听他鬼扯。

夜里,陈耀宗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趿拉着布鞋在走。他一个激灵醒了,竖起耳朵听,外面只有风声。推醒旁边的王国花:\你听到没?\

王国花被吵醒,火冒三丈:\听到你妈卖批!大半夜不睡觉,你撞到鬼了嘛?\

\我好像听到院坝头有声音。\

\风!是风!再吵老子睡觉,信不信老子让你龟儿睡院坝去!\王国花骂完,翻身裹紧被子,不再理他。

陈耀宗不敢再吭声,睁着眼直到天蒙蒙亮。那隐约的脚步声,像根细刺,扎进了他心里。

第二天,天阴沉着。陈耀宗从衣柜最底下翻出那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袱,里面就是他爹陈老栓临终前穿的那件白色汗褂子。

三年没动,布料有点发硬,散发着一股樟脑丸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汗褂子胸口位置,似乎有一块说不清道不明的、比别处颜色略深的印子,像汗渍,又不太像。

王国花已经准备好了火盆、纸钱和香烛。看到陈耀宗拿着汗褂子发呆,催他:\搞快点嘛,磨磨蹭蹭的,明早还要去镇上买化肥。\

陈耀宗\哦\了一声,把汗褂子放在火盆边。按照规矩,得等太阳落山前后烧才行。

一整天,他都觉得那件汗褂子像个活物,静静地待在角落,却牵着他的视线。他好几次忍不住走过去,假装拿东西,偷偷瞅上两眼。那汗褂子平平无奇,可越看,心里越发毛。

王国花在灶房忙活,探出头看见他那副贼样,骂道:\陈耀宗,你娃是不是脑壳有包?一件死人衣服,你盯着它看,它能给你下个崽儿出来?\

\你婆娘家家的,懂个屁!\陈耀宗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回骂,\老子是检查哈,看有没得虫蛀!\

\虫蛀?我看是你龟儿心里头长虫了!\王国花抄起锅铲挥了挥,\滚远点,莫挡到老子做事。\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天色更暗了。陈耀宗把火盆端到院子角落,那里背风。王国花拿着香烛纸钱跟出来。

点香的时候,陈耀宗的手有点抖,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香烟袅袅升起,却不散开,直直地往上飘了一小段,然后诡异地打了个旋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吹了一口。

陈耀宗心里咯噔一下。王国花也看见了,愣了一下,随即骂道:\狗日的风,妖里妖气的!\但当时院子里,树叶都没动一下。

该烧汗褂子了。陈耀宗拿起那件汗褂子,手感比早上更凉了些,好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他把它团了团,准备扔进火盆。

就在这时,他感觉汗褂子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里面裹着的东西挣扎了一下。他吓得差点脱手。

\又咋子了?\王国花不耐烦地问。

\没……没啥。\陈耀宗定睛一看,汗褂子还是那件汗褂子。他暗骂自己没用,心一横,把汗褂子丢进了火盆。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发黄的布料,很快边缘就卷曲发黑。一股混合着焦糊和异样的气味弥漫开来。

突然,火苗\噗\地一声轻响,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陈耀宗和王国花都瞪大了眼睛。

\刚……刚才你看到没?\陈耀宗声音发颤。

王国花脸色也有点白,但还是嘴硬:\看到个铲铲!火闪了一下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快,烧纸钱!\

陈耀宗赶紧把一叠纸钱丢进去,火焰重新变得旺盛。他看着火舌吞噬着汗褂子,那团白色渐渐化成灰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吓自己。

可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脱孝的仪式就算完成了。按理说,心里一块大石头该落地了。可当晚,怪事就来了。

睡到半夜,陈耀宗又被冷醒了。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种浸入骨髓的阴冷。他感觉被窝里冰凉,像是搂着一块冰。

伸手一摸,旁边王国花的身上也是凉的。他吓了一跳,赶紧推她:\王国花,王国花!你咋个这么冰?\

王国花被推醒,迷迷糊糊:\冷……好冷……\她蜷缩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陈耀宗摸黑拉亮电灯,只见王国花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他拿了两床被子给王国花盖上,她还是喊冷。

陈耀宗慌了,下床想去倒杯热水。脚一沾地,他猛地发现,冰冷源似乎不在王国花身上,而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就像……就像有什么极寒的东西,刚刚在这里待过。

他冲到堂屋,拿起热水瓶,手一抖,热水瓶掉在地上,内胆\砰\地一声碎了,热水流了一地。

奇怪的是,那流出来的热水,几乎在瞬间就没了热气,在地面上凝成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几秒钟后才慢慢化开。

陈耀宗头皮发麻,也顾不上收拾,又跑回屋,紧紧抱住王国花,用体温焐她。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那股莫名的寒意才像潮水般退去,王国花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又沉沉睡去,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陈耀宗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睁着眼到天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脱孝没脱干净,爹……是不是回来了?

第二天,王国花醒来,对昨晚的事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只觉得是做了个怪梦,身上有点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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