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寒食禁忌(2/2)

“昨晚那东西也来敲我的门了,装成你的声音。”李强小声说,“寒食节的晚上,它们就会这样骗人开门。”

舅妈神色严肃:“今晚是最后一夜,过去了就没事了。文子,千万小心。”

苏文重重地点头,再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那天下午,苏文帮舅妈晾衣服时,不小心把一枚晾衣夹掉进了后院的老井里——那口井虽然封着,但井盖边缘有个小缝隙。

舅妈脸色顿时就变了:“坏了坏了,怎么偏掉进那里!”

她忙不迭地点上香,对着井口拜了又拜。

苏文愧疚不已,但心里又觉得舅妈反应过度了——不过是个晾衣夹而已。

最后一夜,苏文提前准备,把耳朵塞了棉花,决心不管听见什么都不理会。

午夜时分,声音果然又来了。这次不是敲门,也不是叫名字,而是若有若无的歌声,凄美婉转,听得人心里发酸。

苏文塞着耳朵,那歌声却好像直接响在脑海里。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呼唤,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是他已故奶奶的声音!

“文文,文文,奶奶好冷啊,拉奶奶一把...”

苏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奶奶生前最疼他,去年因病去世时,他因为考试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这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文文,井里好冷啊,拉奶奶一把...”声音凄楚,令人心碎。

苏明不由自主地坐起身,眼泪模糊了双眼。

“奶奶...”他喃喃道,下意识地要下床。

就在他要起身的瞬间,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李强故意摔碎了什么东西。苏文猛地惊醒,想起诸多诡异,窗外的不可能是奶奶。

他重新缩回床上,咬着被子无声地流泪。窗外的声音继续呼唤着,越来越急切,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嚎叫。

黎明前夕,声音突然全部消失了。一片死寂中,苏文终于昏昏睡去。

寒食节过去了,村里气氛轻松了许多。人们脸上又有了笑容,孩子们开始外出玩耍。

苏文准备第二天回城。临走前一天,他忽然想起掉进井里的晾衣夹,心里过意不去,想着至少赔舅妈一个新的。

但又想,不趁今年寒食节过去,把那个晾衣夹捞出来,明年寒食节会不会对舅妈一家有影响?他是断不想让舅妈一家出事的,于是下午趁大家午睡时,苏文悄悄溜到村西头的老井边,想看看能不能把晾衣夹捞上来。

井盖上的石头比他想象的要重,但他发现井盖并没有完全封死,有一条缝隙足以伸进一只手。

苏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试。他找来一根长树枝,想伸进去捞捞看。

就在他靠近井口的一瞬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井口的石板猛地塌陷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石板,而是一层虚掩的幻象!

苏文猝不及防,整个人向井中坠去。他慌忙中抓住井沿,勉强稳住身子。

井里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文拼命想要爬出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井里拉扯他的脚。

他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井水里浮着一张惨白的人脸,正朝他微笑!那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却咧到耳根,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死死抓着他的脚踝!

“下来吧...”一个声音直接响在苏文脑海里,“下来陪我们...”

苏文惊恐万分,拼命挣扎,但那手力大无比,一点点把他往井里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苏明的胳膊。苏文抬头,看见李强焦急的脸。

“抓紧我!”李强喊道,拼命往外拉。

井中的力量与李强抗衡着,苏文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突然,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抓着他脚踝的手猛地松开了。

李强趁机一把将苏文拖了出来,两人跌坐在井边,大口喘气。

“不…不是寒食节都过了吗…不…不是盖着吗...”苏文惊魂未定,语无伦次。

李强脸色苍白:“每年寒食节前后,井口的封印都会变弱...你差点就没命了!”

他指着井口:“你看哪有什么石板?”

苏文定睛一看,井口根本没有什么石板盖着,只有几根腐朽的木梁虚搭在上面,上面贴着的符纸已经破损不堪。

“那、那我之前看到的...”

“都是幻象!”李强拉起苏文,“快走!太阳要下山了!”

回到家中,舅妈见两人一身狼狈,问清原委后,脸色大变。

“坏了坏了,你被井里的东西标记上了!”她急匆匆地走进里屋,拿出一个红布包,取出枚护身符戴在苏文脖子上,“今晚绝对不能睡!太阳落山后,无论如何不能合眼!”

苏文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连连点头。

最后一夜,舅妈、舅舅和李强都守在苏文房间里,四双眼睛盯着窗外,油灯彻夜长明。

午夜时分,窗外忽然起雾了。浓白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村子,伸手不见五指。

雾中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外面走动。

“来了。”舅舅低声说,手握紧了桃木剑。

雾中渐渐显现出许多人影,在窗外徘徊。它们没有面目,只是一道道灰影,但苏文能感觉到它们在“看”着自己。

敲门声响起,这次不是一扇门,而是所有的门窗同时被敲响!

“开门...开门...”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油灯的火苗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跳动不已。

舅妈急忙撒出一把糯米,灯焰才恢复正常。

雾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它们开始撞击门窗,整个房子都在震动。

舅舅和李强手持桃木剑守在门后,舅妈则不停地念咒撒米。

苏文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一片死寂中,只听见油灯噼啪作响。

雾中,一个红衣身影缓缓浮现。它比其他影子都要凝实,缓缓飘到窗前。

苏文倒吸一口冷气——那红衣女子没有脸,长发遮面,手中拿着一个晾衣夹,正是苏文掉进井里的那个!

女子举起晾衣夹,指向苏文。

所有的门窗同时爆开,灰影如潮水般涌来!

舅妈尖叫一声,将一把符纸抛向空中。符纸无火自燃,形成一道火墙暂阻挡了影子。

就这样,四人扔了一夜符纸,恐惧让所有人不知疲惫……

不知扔了多久,四人惊恐的发现符纸没了,四双惊愕恐惧的眼睛相对间,红衣女子已径直飘向苏文。

就在这时,第一声鸡鸣响起。

红衣女子顿住身形,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缓缓后退,与所有影子一起消散在晨光中。

雾散了,阳光照进屋里,一片狼藉。

“结…结束了?”苏文颤声问。

舅妈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回城的车上,苏文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村庄,心中五味杂陈。

李强来送行时的话还在耳边:“井里的东西盯上你了,以后寒食节千万别再来村里。”

苏文摸摸脖子上的护身符,心中一阵后怕。

车子驶过村口的老槐树,苏文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浑身冰凉——

槐树下站着那个红衣女子,正面朝他的方向,手中拿着那个晾衣夹。虽然相隔甚远,但苏文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看”着他,脸上是那种井中见过的诡异微笑。

苏文猛地转头,不敢再看。

多年后,苏文仍然会在寒食节前后梦见那口老井和红衣女子。他再也没回过李家坳,但每年清明前后,总会收到舅妈寄来的护身符和糯米。

城市里没有寒食节的忌讳,但苏文总会自觉避开镜子、水井和深潭,夜深人静时也从不应答莫名的呼唤。

有些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有些禁忌宁可遵守,不敢冒犯。因为世上总有些东西,无法用常理解释,却真实地存在着,在某个特定的时节,向疏忽之人悄然敞开一道缝隙。

而那井中的苍白之手,似乎永远等待着,下一个疏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