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焚体（2/2）
想到这里，莫塔里安腐烂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串低沉而粘稠的笑声。那笑声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混合着毒雾喷涌的嘶嘶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和亵渎。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慈父赞许的目光，看到了其他混沌兄弟可能的嫉妒，看到了帝国在又一位忠诚原体陨落后的绝望……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被外界打断，而是源于他自身感知到的不对劲。
首先，是温度。
周围空气的温度，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急剧升高。
原本纳垢花园的气息是阴冷、粘稠、带着腐败甜腻的。即使在伏尔甘的龙焰灼烧下，局部区域变得灼热，但整体的基调仍是腐朽的阴寒。可现在，这股阴寒正在被驱散，被一股从战场中心——从伏尔甘跪倒的位置——辐射出的、越来越强烈的炽热所取代。
那炽热并非来自外部燃烧的火焰，而是仿佛从某种核心内部迸发而出，带着一种纯净、暴烈、不容丝毫污秽的特质。
紧接着，是视觉上的变化。
以伏尔甘为中心，半径数十米内的地面——那些被腐败根须缠绕、被菌毯覆盖、被脓血浸透的地面——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暗黄色的菌毯迅速变得焦黑、卷曲，然后化为飞灰。腐败的根须如同被丢进熔炉的蛇虫，疯狂抽搐、萎缩，最终断裂、燃烧。连渗透进土壤深层的瘟疫能量，都仿佛遇到了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声响，被强行蒸发、净化。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纳垢造物。
距离较近的几株扭曲植物，如同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点燃，瞬间变得干枯、脆化，然后在一阵微风中化为齑粉。几只侥幸存活的纳垢灵，似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发出惊恐的叽喳声，拼命向远处蠕动，但它们肥硕的身体表面迅速出现焦黑的斑点，然后整个灵体如同蜡烛般融化、汽化。
净化。
大规模的、迅猛的、仿佛来自规则层面的净化，正在发生。
莫塔里安腐烂脸上的得意神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惊愕，以及一丝迅速蔓延的不祥预感。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寂灭。镰刀的刃口上，那些原本活跃的痛苦面孔，此刻竟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扭曲着想要远离刀身。镰刀本身与伏尔甘铠甲、地面接触的部位，那些附着的瘟疫能量和腐败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被灼烧殆尽。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跪地的伏尔甘身上。
然后，他看到了。
伏尔甘依旧单膝跪地，低着头，仿佛重伤难支。但他那身墨绿色的火龙铠甲，此刻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铠甲表面，那些原本是装饰性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暗红色纹路，此刻正从内向外透出炽白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纹路如同被激活的电路般逐一亮起、蔓延，很快布满了胸甲、肩甲、臂甲、腿甲……每一片甲叶！
铠甲的各处缝隙——呼吸格栅、关节连接处、甚至是刚才被寂灭砍出的裂口——不再渗出脓血和毒雾，取而代之的，是灼热到发白的气体，如同高压蒸汽般嘶鸣着喷涌而出！那些试图钻进铠甲内部的腐败根须和瘟疫孢子，在这极致的高温和纯净能量冲击下，瞬间被汽化，连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
最核心的变化，来自伏尔甘的体内。
透过半透明的观察窗，莫塔里安能看到伏尔甘头盔下的脸庞。那张原本因痛苦而扭曲、因瘟疫侵蚀而浮现出病态绿色的脸，此刻正被一种内蕴的、辉煌的光芒所笼罩。他的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流淌，血管变成了发光的金红色脉络。他的眼睛即使隔着目镜也仿佛变成了两颗微型的太阳，燃烧着不屈的、毁灭性的火焰。
“呃……啊……！！！”
伏尔甘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的低吼。那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力量冲破束缚的咆哮。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低垂的头颅。
猩红的目镜对准了惊愕的莫塔里安。那目光中，所有的痛苦、萎靡、甚至之前的焦躁，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如同锻造之神审视不合格铁坯般的杀意。
“你……” 莫塔里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利，“你怎么可能……慈父的瘟疫应该已经……”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伏尔甘动了。
不是站起，不是反击，而是燃烧。
更加炽烈的白光，从他铠甲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纹路中爆发出来！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进入临爆状态的活体火山，一座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终于要彻底喷发的恒星核心！
周围的温度瞬间飙升到恐怖的程度。空气完全电离，形成跳跃的电弧和扭曲的光晕。大地在高温下熔化，呈现出熔岩湖般的赤红液态。那些试图靠近的瘟疫能量和纳垢造物，在距离他数十米外就直接汽化、湮灭。
莫塔里安终于明白了。
伏尔甘没有“抵抗”瘟疫。
他是在用最极端、最疯狂、也是最符合他本质的方式，来应对瘟疫。
——他将自己点燃了！
不是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用自己体内那源自基因原体本质、源自对生命和锻造无限热忱的本源之火，从身体最深处、每一个细胞层面，燃起了一场净化一切的烈焰！
神之瘟疫侵蚀他的血肉？那就将血肉连同瘟疫一起焚烧！
腐败根须钻入他的骨髓？那就将骨髓化为熔炉的燃料！
腐朽之力试图瓦解他的意志？那就将意志锻造成最炽热、最不屈的火焰！
以身为炉，以魂为火，焚尽一切污秽，哪怕……代价是自身也承受难以想象的重创。
这是赌上一切的自毁式反击，是火龙之主伏尔甘·沃坎在绝境中，所能做出的、最符合他本质的、也是最疯狂的选择！
“纳垢的恩赐？” 伏尔甘的声音透过嘶鸣的蒸汽和烈焰传来，不再是之前的痛苦或愤怒，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极致清醒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他握着黎明使者的右手，五指缓缓收紧。锤柄上残留的瘟疫痕迹在高温中灰飞烟灭，锤头重新燃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纯净的纯白烈焰。
“我感受到了……” 伏尔甘撑着战锤，那条被腐败根须缠绕、本应严重受损的右腿，肌肉猛然贲张，甲壳缝隙中喷出的不再是脓血，而是炽热的气流和细小的火苗。他竟强行站了起来！
“……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的瞬间，伏尔甘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因为速度太快，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因高温而扭曲空气的残影。
真正的他，已经化为一道纯白色的火焰流星，撕裂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带着焚尽星河的气势，撞向了惊愕未消的莫塔里安！
而黎明使者，那燃烧着净化之火的战锤，锤头正中对准的——
是莫塔里安那张腐烂的、写满难以置信的脸。
真正的反击，现在才开始。
而纳垢的恶魔王子，第一次，在他的“永恒腐朽”面前，感受到了名为毁灭的炽热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