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依(1/2)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被捆成粽子的小浣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与面无表情的「院长」大眼瞪小眼。

周遭破碎的高维空间仍在缓缓自我修复,发出细微的嗡鸣,更衬得此地寂静无声。

“哈哈哈哈!”

短暂的凝滞后,「院长」像是被戳中了笑点,毫无征兆地爆笑出声。

祂的笑声嘶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劝你们直接投降吧。”

“有我在此,「加冕」将永远无法进行!”

一旁的多托雷也是轻轻摇头,声音平静无波:

“于「无咎主」而言,无论诸天归于「物质」或是归于「深渊」,都只是诸天循环的一部分。祂并不会在意世界归宿。”

祂顿了顿,用了一个略显残酷却无比贴切的比喻,

“就像是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巢穴是否坚固一样。”

说着,祂将视线投向一直保持警戒姿态的镜流,表情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乎恳切的神色:

“镜流女士。”

“您既是「无咎主」的伴侣,更应该了解祂的性格。”

“若我是您,我只会选择用「无咎主」的视角去看待众生万物,而不是因为心中的一腔热血,便挡在大势之前,让祂难做。”

祂试图用这番“道理”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镜流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寒意更盛。

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心中冷笑。

恶者总会用自身那套扭曲的逻辑去标榜坚守者,当真是不知所谓。

她不再多言,左手掌心「满月」的皎洁更甚,右手虚握,一柄纯粹由凛冽剑意凝聚而成的透明长剑无声具现。

剑锋遥指多托雷与「院长」,周遭破碎的空间碎片都被这股锋锐无匹的剑意牵引,发出细微的颤鸣。

“多说无益,让刀刃决胜!”

多托雷见状,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

祂自知无法用言语动摇这位剑仙的决心,便将目光再次投向沉默许久的皇帝周牧。

“帝皇阁下。”多托雷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平铺直叙的理性,

“拥有「无咎主」记忆的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祂的理念。”

“您也要选择违抗这诸天演变的大势吗?”

皇帝周牧漆黑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脑海中,属于本体周牧的记忆、情感、乃至那超然物外的视角,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但残留的余韵却无比清晰。

多托雷说得没错。

从那份记忆中祂知晓,周牧的确没有特别在意诸天是沉沦于深渊还是屹立于物质。

对那位存在而言,物质的生灵与深渊中诞生的生命,本质上都是「生命」的一种形态,其生灭轮回依旧在「忘川」体系的管辖与循环之内,并无本质高下。

甚至,从某种极度现实的层面考虑,众生若堕入深渊,或许能摆脱物质宇宙中许多根深蒂固的苦难——疾病、饥饿、寿命极限……这些困扰凡俗的悲剧,在深渊那套迥异的规则下,可能真的会烟消云散。

但!

皇帝周牧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个看似“美好”的结局,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前提——

深渊的主宰者,绝不能是「院长」!

一个被纯粹恶念与扭曲秩序驱动的深渊,带来的将是更彻底、更绝望的奴役。

祂没有理会多托雷看似合理的劝诱,而是缓缓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近乎呢喃地低声开口:

“解析……成功了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院长」和多托雷的脸色骤然剧变!

祂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阴逼心思竟深沉至此!

居然趁着方才「死亡」本体气息降临、一切规则为之紊乱凝滞的时机,暗中驱动了「万职之序」偷偷解析「院长」所拥有的「秩序」!

“找死!”「院长」怒喝一声,周身猩红标签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就要向皇帝周牧席卷而去。

多托雷也瞬间调动起「纳垢」神权,腐绿色的深渊气息如同活物般蔓延,意图干扰。

然而,迟了。

下一瞬,「万职之序」的机械合成音,已然响彻整个高维空间,盖过了所有能量的躁动:

【解析已完成。】

【检索目标:天道神技·万象之序】

【类别判定:「特性」支配!】

【位格判定:第三阶段——「化身」】

【能量级:彼岸】

【威胁度:∞】

【解析区间:已达成「特性」扭曲。】

【先生,该能力无法学习,但可以做到扭曲其本质,使其大规模失效。】

【是否启用扭曲方程?】

皇帝周牧没有犹豫。

“启用……!”

【指令确认。】

【扭曲方程——启动。】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篡改世界底层代码的波动,以皇帝周牧为绝对圆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来!

当这股波动触及「院长」的瞬间——

祂周身那些原本悠悠旋转的猩红「标签」,竟像是被投入沸水的冰雪,开始迅速溶解!

标签上流转的复杂符文与信息光流发出短促的悲鸣,随即化作缕缕猩红色的烟絮,消散在虚无之中。

几乎是同时,「院长」模糊身形也如同褪色的油画,迅速变得清晰——最终变回了一个面色苍白、眉眼阴翳、与周牧有九成相似,却充满病态与狂气的青年模样。

只是此刻,这青年脸上再无之前的睥睨与嚣张,只剩下满满的错愕。

“这……这怎么可能?!”

「院长」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恢复实体的双手,又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变调。

【没什么不可能的。】

「万职之序」的合成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人性化的嘲讽。

【若没有你横插一脚,凭借「深渊本源的加持,此刻先生早已完成「加冕」,登临更高的位格。】

【可即便是不完全体的「深渊支配者」,也不是你这种区区第三阶段「秩序」能够抗衡的!】

顿了顿,它的语气重新转向皇帝周牧,变得恭敬:

【先生,干扰已大幅降低,可以继续您之前的计划了。】

皇帝周牧点了点头,身躯内力量再次开始有序鼓荡,准备重新接续那被中断的「加冕」仪式。

然而——

“你在干什么呀?!”

一声焦急的、带着奶音却气势汹汹的呼喊打断了他的动作。

只见旁边,小浣熊奋力挣开了失效的束缚,蓬松的灰色毛发都炸了起来。

“快点杀了祂啊!还等什么?!”

皇帝周牧微微一怔,似乎没理解星宝为何如此急切。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祂懂,但「院长」此刻已被大幅削弱,构不成致命威胁,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完成「加冕」,获取足以镇压一切的力量吗?

“你是不是被老登的记忆给冲傻了?!”

星宝见祂居然还在犹豫,更是急得直跳脚,小爪子指着脸色难看的「院长」,尾巴尖都因为焦急而绷直了,

“祂是恶念!纯粹的恶念化身啊!!!”

“恶念……?”皇帝周牧闻言,头颅微微一偏。

这个词触动了祂刚刚平复下来的思绪,无数信息碎片在祂思维中急速重组。

是了。

方才本体已经提醒过自己了。

祂侵占了「院长」的存在,并让自己体验了一次回归本体后的感官。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明明只需要将这部分知识传输给自己就好。

为何却要冒着记忆被探查的风险,做如此麻烦的「过程」呢?

电光石火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浮现在皇帝周牧的脑海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直持剑戒备的镜流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剑尖直指「院长」,语气凝重:

“你……不是生灵?!”

「院长」闻言,与身旁的多托雷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晦暗。

“看来,针对「无咎主」的这次渗透计划……要暂时搁置了。”多托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遗憾,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失败的结论。

「院长」的脸色则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祂无视了周身仍在缓缓消散的标签残影,那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坏了好事的星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本体身旁的一个宠物,一个用以取乐、发泄欲望的器具……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

“我巴不得自己是呢……”星宝小声嘟囔了一句,但在当前紧张的气氛下,这嘀咕显得格外清晰。

镜流:“……”

这种时候就不用再抖机灵了吧?!

“告诉我,”「院长」深吸一口气,压着翻腾的怒火,森然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仅凭本体那一次操控?”

小浣熊撇了撇嘴,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鄙夷,

“老登说的没错,你智商确实不太高。”

她伸出小爪子,先是指了指气息渊渟岳峙的皇帝周牧,

“看到没?这位,提瓦特的皇帝,才是正儿八经的意志化身,拥有独立人格、独立记忆、自主抉择权。”

“老登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强制要求过祂做什么,刚才也只是回归本的体验,是一种平等的信息交换。”

她的爪子随即转向「院长」,语气转为锐利:

“但你不一样!以老登那懒散又怕麻烦的性格,能亲自下场操控你的身体和行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的‘自主性’有问题!”

“你的本质构成,让老登无法用对待「独立个体」的方式来对待你!”

星宝顿了顿,小脑袋昂起,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她的推论:

“结合「你是老登恶念化身」这个已知情报,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本质根本不是什么完整的「生灵」,而是一段被剥离出来的「负面情绪聚合体」,或者说,是一个十分畸形的……「人格」!”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院长」沉默了,周身残存的气息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那副阴翳癫狂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认命般的自嘲。

“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祂的掌控……“”

“一切都在祂的眼中,一切都在祂的剧本里……”

“也不尽然!”就在「院长」近乎放弃的时刻,多托雷却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祂的自怨自艾。

这位深渊神明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不适的平静。

“我们的核心计划,一直是篡夺「加冕」进程,助您登临与「无咎主」等同的「未知」之境!”

“现在「加冕」还未完成,皇帝也并未彻底掌控深渊,我们仍有最后的机会!”

多托雷眼中闪烁着某种疯狂,

“若冕下您能放弃这具受制的躯壳,以最纯粹的本质,直接侵入提瓦特皇帝的意志核心,进行意志层面的对撞!”

“只要您能在意志的对撞中胜过祂,吞噬祂的「存在」,您依旧可以凭借这份胜利者的资格,强行接手「加冕」,挣脱「无咎主」加诸于您本质上的限制!”

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蛊惑:

“甚至……反客为主,以「深渊支配者」躯壳为基,反向融合「无咎主」的一切,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番话,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星。

「院长」那死寂的眼眸中,猛地重新燃起一丝近乎癫狂的火光!

“没错……没错!!!”

祂的脸上浮现出那种不顾一切的偏执。

“只要我能在意志层面赢过祂!只要我能成为「未知」,拥有与本体完全相同的位格!我就不信,到了那时,祂还能随意将我抹去!”

“来!!!”

下一瞬——

在镜流与星宝骤变的脸色中,在皇帝周牧沉默的注视下,「院长」的身形轰然溃散!

但祂却没有消亡,而是坍缩成一段无比凝实的「信息流」,以一种不快不慢的方式,向着皇帝周牧激射而去!

“阻止祂!!!”镜流的低吼与「院长」的动作几乎同步!

“神性解封——!!!”

皎白的剑气与灿金色的神性之力,自镜流体内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交织的光幕,瞬间笼罩向那段激射的「信息」。

几乎是同时,皇帝周牧视网膜前的面板疯狂刷出刺眼的警告:

【警告!警告!您已被高维信息体「恶念·人格碎片」锁定!】

【该信息体本质为「死亡」的意志碎片,无法用常规能量、物质、规则手段进行物理阻隔或湮灭!】

【请宿主立即进行空间跳转,脱离该信息体的概念锁定范围!】

【重复!请宿主立即离开信息判定范围!最高优先级!】

然而,面对着众人的警告,皇帝周牧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祂站在原地,巍然不动。漆黑的身躯甚至微微放松,仿佛在迎接什么。

另一边,星宝彻底急了!

粉色的光华爆闪,她瞬间从小浣熊形态切换回暗黑御姐的本体,手中不再是开天斧,而是具现出了那柄象征着「死亡」权柄的「赋生之镰」!

镰刃划破空间,带起一片死亡的灰寂轨迹,拦腰斩向那段漆黑信息。

这一次,她是真的拼尽了全力。

“轰——!!!”

镜流的神性剑幕、星宝的死亡镰斩,两股力量交汇,再次将这片刚刚被周牧修复不久的高维空间搅得天翻地覆,空间结构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哗啦啦崩裂!

然而——

无用!

那段「信息」仿佛处于另一个无法触及的维度,所有狂暴的能量攻击、规则干涉,在触及它的瞬间都如同穿透了虚幻的影像,径直从它“身上”穿了过去,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涟漪都未能激起。

它保持着那种恒定不变的速度,坚定不移地射向仿佛放弃了抵抗的皇帝周牧。

“快躲开啊!!!”

星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而带上了破音。

情急之下,她似乎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掏出了一张「羊皮纸」!

她看也不看,奋力将「羊皮纸」朝着「信息」的必经之路抛去!

“嗡——!”

羊皮纸在空中自行展开,其上空无一字,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那气息冰冷、死寂、至高无上,仿佛是一切生命的尽头,万物的终焉。

仅仅是气息的流露,就让多托雷这样的深渊神明都感到灵魂颤栗,让镜流的神性光华都为之一暗!

其威势之强,竟隐隐能与方才灰色裂缝中传来的、「死亡」本体的一丝气息相提并论!

“有希望!”镜流眼中亮起一丝光芒。

多托雷则是眉头紧锁到了极点,周身「纳垢」神权剧烈明灭。

祂在挣扎——要不要拼着死亡、甚至可能无法复生的风险,替「院长」扫清这个障碍?

就在多托雷犹豫、众人期盼的刹那——

那段「信息」,似乎也“感知”到了那张「羊皮纸」上蕴含的危险。

于是,在即将撞击「羊皮纸」的前一微秒,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它,十分灵巧地……

拐了一个小小的弯。

恰好以一个微妙的弧度,擦着「死亡羊皮纸」弥漫出的力场边缘,滑了过去。

镜流:“……”

多托雷:“……”

星宝:“……”

短暂的死寂后。

“焯!!!!!!”

星宝是真的哈气了。

“你他妈智能点儿啊!!!”

羊皮纸微微飘动了一下,仿佛有些“委屈”。

然而,就是这灵巧一拐带来的瞬间之差,已然足够。

漆黑的「信息流」,在众人或绝望、或惊愕、或期待的目光中,毫无阻碍地 冲入了皇帝周牧那漆黑身躯的“影响范围”之内。

“轰——!!!”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闷响。

「信息流」在触及皇帝周牧体表的瞬间,轰然爆散开来,化作无数道更加细微、却更加凝练的黑色雾霭!

这些雾霭嗅到血腥的鲨鱼群,疯狂地涌向皇帝周牧的眼、耳、口、鼻——涌向一切可以侵入其意识的门户!

「院长」那混合着癫狂的声音,从漫天黑雾中传来,回荡在众人的意识深处:

“来吧!提瓦特的皇帝!”

“看看谁的意志更为坚韧!”

“看看谁的「存在」!更有资格承载这深渊的冠冕!”

“不——!!!”星宝试图再次冲上前,却被那爆散开的黑雾逼得不得不后退。

“夫……皇帝!莫要逞强!快走!!!”镜流也是心急如焚,她能感觉到那黑雾中蕴含的本质,那绝非单纯的力量对抗可以解决。

【先生!请立刻进行跨位面跳转!本秩序可以暂时接管躯壳,代您承受融合初期的污染!】

【先生!不要犹豫!!!请立刻脱离!!!】

星宝的尖叫、镜流的呼喊、「万职之序」急促的警告,三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在这片破碎的高维空间中回荡。

然而,皇帝周牧却依旧沉默着。

祂甚至微微张开了漆黑的双臂,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任由那些充满恶念与混乱序信息的黑色雾霭钻入祂的身体。

祂那漆黑如深渊的眼眶,缓缓低垂。

目光所及,不是眼前的强敌,也不是焦急的同伴,而是祂自己那正在被黑雾侵蚀、逐渐变得“活跃”起来的漆黑掌心。

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

半晌。

在漫天黑雾几乎要将祂彻底吞的那一刻——

祂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祂极其温柔地,从自己那漆黑一片的胸膛“内部”,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质的、表面有着岁月摩挲痕迹的——

八音盒。

皇帝周牧低着头,眷恋地凝视着这个小小的八音盒,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笑容明媚、最终化作光点消散的少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许久。

祂才极其轻微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温柔嗓音,轻轻说了一句:

“我走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滴粘稠的「淤泥」,从祂那漆黑眼眶的下方缓缓滑落,滴落在虚空之中,悄无声息地消散。

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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