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婆婆让我卖老公(1/2)
田颖发现,自己那温柔和善的婆婆突然变了一个人。
“你老公的工资卡,”婆婆将卡推到她面前,“从今天起归你管。”
“他要是敢有意见,你就告诉他——”
“这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规矩。”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快指向凌晨一点,我揉着酸涩的眼,保存了改了不知第几遍的汇报ppt。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冰箱压缩机偶尔发出沉闷的“嗡”一声。林海还没回来。微信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我晚上八点发的“大概几点回?”,石沉大海。屏幕冷白的光映着我眼底的疲惫和一丝麻木的火气。这个月,第四次了。理由永远是“应酬”、“客户难缠”、“走不开”。
我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主卧,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点暖黄的光。婆婆还没睡。我脚步顿了顿,心底那点对林海的怨气,不知怎的,掺进了一丝复杂的涩。婆婆上个月刚从老家过来,说是想我们,顺便“帮衬帮衬”。可我知道,多半是林海他那张天花乱坠的嘴哄来的,毕竟家里多了个免费保姆,他更可以心安理得当甩手掌柜。
我端着水杯,轻轻推开主卧的门。婆婆没像往常那样靠着床头打盹或者听收音机,她端坐在床沿,背挺得笔直,床头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素净的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她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正垂眼看着。
“妈,怎么还没睡?”我放轻声音,走了进去。
婆婆闻声抬起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平日等我晚归的温柔笑意,也没有困倦,眼神是种我从未见过的、沉淀下来的平静,静得有点深,底下像是结了冰的湖。她朝我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颖,过来,坐这儿。”
我依言坐下,心里有些打鼓。水杯握在手里,温热透过玻璃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婆婆没立刻回答,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单上,用两根手指,慢慢地、平稳地推到我面前。那动作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
那是一张银行卡。深蓝色的,边缘有些磨损,正是林海的工资卡。每个月,那上面的数字会准时跳动增加,然后经由林海的手,像沙漏里的细沙,迅速漏向各种我看不见的、他口中“必要”的地方。家里的开销,房贷,孩子的学费,我的工资填进去一部分,剩下的窟窿,是我日复一日拆东墙补西墙的焦虑。
“这个,你收好。”婆婆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我混沌的心湖,激起清晰的、带着凉意的回响。
我愣住了,看着那张卡,又看看婆婆。“妈,这是……林海的工资卡?给我干嘛?一直都是他自己拿着的。”
“从今天起,归你管。”婆婆说,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脸上,不躲不闪。“以后家里所有的钱,进哪笔,出哪项,你来经手,你来记。林海每月留点零花,其他的,你安排。”
我脑子有点乱,第一反应是荒谬,还有一丝本能的惶恐。这算什么?婆婆要替我“夺权”?可林海那性子……“妈,这……这不好吧?林海他肯定不乐意,他那个人您知道的,把钱看得重,又爱面子,再说,我也……”
“他有什么不乐意?”婆婆截断了我的话,语气依旧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露了出来,“他挣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养家糊口,天经地义。他以前怎么拿,我不管,现在,这个家,得有个家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管他的钱,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为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心惊肉跳,不想再在给孩子报兴趣班时左右为难,不想再听到他轻飘飘地说“钱又花哪儿去了”。可这些话滚到喉咙口,又被一股更深的无力感压了下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婆婆是好心,可这好心,会不会把我和林海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彻底捅破?
婆婆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犹豫和退缩,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我拿着水杯的手。她的手很凉,皮肤粗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但握得很有力。
“小颖,”她叫我的名字,声音压低了些,每个字却更清晰,更像锤子敲打下来,“他要是敢有意见,你就告诉他——”
她停顿了一下,卧室里安静极了,我几乎能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还有远处马路上夜车飞速掠过的、拉长了的尾音。
然后,我听见婆婆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规矩。”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婆婆的眼睛里。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有时显得有些过分宽容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我完全陌生的东西,沉重、痛楚,还有一股被岁月打磨得尖锐无比的决绝。那句话,不像是在说给林海听,更像是一道从遥远过去劈来的闪电,带着森冷的寒气,烙印在她自己的骨血里,如今,她把它递给了我,像递出一把生锈的、却仍能见血的匕首。
“半条命?”我无意识地重复,声音发干。
婆婆松开了我的手,转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收好卡。明天就去银行,把密码改了。以后,这个家怎么过,你说了算。”
她把“你说了算”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拿起那张蓝色的卡片,塑料的边缘硌着掌心。它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一场我毫无准备、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风暴,似乎就这样,被婆婆以这样一种平静到诡异的方式,推到了我的面前。而风暴的中心,那句“半条命换来的规矩”,像一个巨大的、冒着寒气的谜团,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绪。
那一晚,我几乎没合眼。银行卡就放在枕头底下,像一块烧红的炭。婆婆那句话,还有她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在我脑子里反复上演。半条命?什么意思?是和已故的公公有关?还是别的什么?婆婆在我印象里,一直是温良恭俭让的典型,老家村里人人夸赞的好媳妇,好婆婆。她能有什么“半条命”的故事?
我忽然想起,林海很少提他父亲,偶尔提起,也是含糊几句“去得早”、“生病”。婆婆更是从不主动说。老家的事,我知道的也有限。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天是周六,林海快到中午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倒头就睡,鼾声如雷。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宿醉而浮肿的脸,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卡,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力量。婆婆在阳台上安静地晒着衣服,一件件抖开,抚平,挂好,背影寻常。
下午,趁林海还在睡,婆婆说要去超市。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超市里人声嘈杂,我们默默挑选着日用品。走过一排货架时,婆婆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这人哪,有时候就不能太要脸。脸面是别人给的,日子是自己过的。心里那杆秤,得端平了,手别抖。”
我推着购物车的手紧了紧。这话,没头没尾,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我长久以来的憋闷上。是啊,我要脸,我怕闹,我怕别人说我不懂事、贪钱,所以我忍着,把自己熬得焦虑不堪。可婆婆……她不要脸吗?她当年又是怎么“要脸”过来的?
周一,我请了半天假,去了银行。柜台后的姑娘接过卡和身份证,例行公事地询问。当我说出“修改密码”时,声音有点发虚,好像在做贼。直到新密码设置成功,那张卡以我的名义被重新绑定到手机银行,看着app上跳出来的账户余额,我的心才重重落回实处,随即又被一种陌生的掌控感攫住。原来,这就是“管钱”的感觉。并不全是喜悦,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豁出去的快意。
晚上,林海难得准时回家吃饭。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婆婆一如既往地给我夹菜,问孩子幼儿园的事。林海大概觉得有点不对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没话找话:“今天公司事儿真多……”
我没接茬,慢慢吃着饭,心里在倒计时。
饭后,婆婆起身去厨房切水果。我深吸一口气,叫住了正准备挪到沙发上去刷手机的林海。“林海,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你的工资卡,妈让我管了。以后家里开销,我来安排。”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林海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缓缓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随即那错愕变成了恼怒。“你说什么?凭什么?我的卡,凭什么给你管?”他声音拔高了,带着惯有的、不容挑战的调子。
“就凭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旅馆!凭孩子上学要钱,房贷要钱,水电煤气要钱!”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我的声音也厉了起来,“你每个月甩手给我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你那些应酬,那些‘必要’开销,心里没数吗?”
“我那是为了工作!为了这个家!你懂什么?”林海“腾”地站起来,脸涨红了,“我妈呢?我妈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知道。”我迎着他喷火的眼睛,半步不退,甚至向前走了一步,婆婆下午的话在耳边响起,我挺直了背,“而且,这也是妈的意思。”
“我妈不可能……”林海像是被噎住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一贯顺从他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倒戈”。
就在这时,婆婆端着果盘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嗒”一声轻响。
林海立刻转向她,语气是压抑着火气的质问:“妈!这怎么回事?你让她拿我工资卡?”
婆婆拿起一片苹果,递给旁边有些吓住的孩子,然后才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儿子。她的目光很静,静得让林海沸腾的气焰都不由得滞了滞。
“是我的意思。”婆婆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小颖为这个家操的心,不比你少。钱放她那儿,我放心。”
“你放心?我不放心!”林海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口不择言,“她知道怎么管钱吗?她除了会花钱还会干什么?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是我的钱!”
“你的钱?”婆婆重复了一遍,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讽刺。她放下手里的水果叉,金属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让人心悸的一响。
她看着林海,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
“林海,你大概忘了,你爸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林海猛地怔住,脸上的怒容僵在那里,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婆婆却不再看他,转而望向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紧,有鼓励,有托付,还有深不见底的悲怆。然后,她清晰地,用那种宣告般的语气,对我说:
“小颖,告诉他。告诉他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句话。”
空气凝固了。孩子的咀嚼声不知何时停了,睁着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我们。客厅顶灯的光白晃晃的,照得人无所遁形。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我稳住了发颤的声音。我看着林海那张由红转白、写满惊疑不定的脸,一字一句,复述了那句在我心头盘旋了两天两夜的话:
“妈说,你要是敢有意见,就告诉你——这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规矩。”
“半条命……”林海喃喃地重复,像是听不懂,又像是被这三个字烫到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沙发扶手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唇哆嗦着,“妈……你……你胡说什么……”
婆婆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像一株被风雪侵袭过、却依然扎根在冻土里的老树。昏黄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斜长,与墙角的暗影融为一体。她没有看林海,也没有看我,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透过这都市的灯火,望回了某个遥远而漆黑的多野夜晚。那侧脸线条,是刀劈斧凿般的冷硬,可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流露出一种近乎悲凉的疲惫。
那一刻,我无比确信,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撕开了。那张温情的、和睦的家庭幕布后,是深不见底的嶙峋伤痕。婆婆那句“半条命”,绝非虚言恫吓。
风暴没有立刻升级,却转化为更令人窒息的低压。林海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他不再大吼大叫,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愤怒、困惑和隐约惊惧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进了卧室,一整晚再没出来。
婆婆则恢复了常态,甚至更沉默。她收拾了碗筷,哄孩子睡了,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客房里。我坐在客厅,听着主卧和客房里全无动静,只觉得这房子空荡得可怕,那无声的对峙,比任何争吵都更煎熬人。
那张卡,我没还给林海,但也没敢真的去“掌控”什么。它像一个滚烫的山芋,更像一个无声的引爆器,悬在我和林海之间。林海开始更频繁地晚归,即使回来,也几乎不跟我说话,家用给得更加不情愿,仿佛每一分钱都是施舍。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心里堵得慌,对婆婆的做法,感激之余,也生出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疑惑。她递给了我武器,却没告诉我这武器的来由,更没教我如何使用。这“半条命”的旧事,像鬼影一样盘踞在这个家里,让每一次沉默都显得意味深长。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末。婆婆接了个老家的电话,是隔壁村的表姨打来的,声音很大,带着哭腔,隐约能听到“过不下去了”、“他要打死我”之类的话。婆婆握着听筒,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只说了一句:“等着,我明天回来。”
挂掉电话,她坐在那里出了很久的神。然后,她看向我,眼神是下定某种决心后的平静。“小颖,明天跟我回趟老家吧。孩子让林海带一天。”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或许,只有回到那片土地,才能找到这一切的答案。
火车一路向西北,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楼群逐渐变为平坦的田野,再到起伏的丘陵。婆婆一直看着窗外,侧脸沉默。下了火车,又转了一趟破旧的中巴,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婆婆出生长大的地方——一个隐藏在群山褶皱里、名叫“柳溪”的小村庄。时值深秋,山色灰黄,溪水枯瘦,村子静悄悄的,透着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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