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被借走的三万元(2/2)

接下来的三天,我像个侦探一样搜集着强子留下的一切线索。他发给我的病历照片有ps痕迹;所谓的医院地址根本不存在;甚至连丽芳“化疗”后戴假发的照片,现在看来也像是在演戏。

最让我心寒的是,一个月前,强子曾来我家,神秘兮兮地说有个投资项目,回报率高达20%。当时我因为没钱婉拒了,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一次试探。

第四天,一个陌生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是田颖女士吗?我是王强房东,他欠了三个月房租,您是他紧急联系人,能联系上他吗?”

按照房东提供的地址,我找到了那栋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老旧公寓。房东说,强子一家是半年前租下的,平时很安静,前天突然搬走了,留下不少东西。

房间凌乱不堪,像是匆忙撤离的现场。在抽屉深处,我找到了一张撕碎的纸片,上面隐约能看到“赌场”二字。还有一张当铺票据,日期是两个月前,典当物是一块手表,正是去年丽芳生日时强子送她的礼物。

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真相:强子染上了赌博。

回到家时,丈夫已经回来了,面色比走时更加憔悴。婆婆的病情稳定了,但需要长期服药。更糟糕的是,强子曾以婆婆的名义申请了贷款,如今催债电话打到了老家。

“妈都知道了。”丈夫声音沙哑,“她气得差点又犯病。”

我默默把当票和碎纸片放在桌上。丈夫只看了一眼,就双手捂住了脸。宽阔的肩膀颤抖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

“为什么?”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命运。

我走过去,抱住他。这一次,他没有挣脱。

我们决定报警。做笔录时,警察告诉我们,最近类似案件频发,都是赌博欠债后诈骗亲人。做完笔录,我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力气。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彩票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嫂的丈夫正专注地盯着开奖号码牌。平时稳重务实的大哥,眼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狂热光芒。

我悄悄退后,没有打扰他。心中却警铃大作:这场骗局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家庭秘密?

第二天,我以探望婆婆为由去了大哥家。大嫂眼圈红肿,显然哭过。闲聊中,我故意提到最近公司有个同事因为赌博欠债跑路了。

“赌博害人啊。”我感叹道,“听说一开始都是小打小闹,后来就收不住手了。”

大嫂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茶水洒了出来。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她慌忙擦拭,眼神躲闪。

回家后,我越想越不对劲,让学计算机的侄女帮我查了一下强子最近的网络活动。结果令人震惊:他加入了好几个网络赌博群,而其中一个群主,竟然是我大哥的小舅子。

真相像一张网,慢慢展开却更加扑朔迷离。难道大哥也参与了这场骗局?还是说,他同样是受害者?

一周后的深夜,电话铃声惊醒了我。听筒里传来强子的哭声:“二嫂,救我,我被人扣住了!”

背景音嘈杂,有人在高声叫骂。强子声音颤抖,说欠了高利贷,不还钱就断他一条腿。

“丽芳呢?她真的生病了吗?”我冷静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是一个女人的抽泣声:“二嫂,对不起,我们骗了大家...”

是丽芳。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健康,根本不像病人。

原来,半年前强子被大哥的小舅子带去赌场,一开始小赢了几把,后来越陷越深。为了还债,他们编造了丽芳生病的谎言。本以为能赢回本钱就收手,结果血本无归。

“我们没想骗这么多人,可是债主逼得太紧...”强子抢过电话,“二嫂,就这一次,再帮我一次,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看着身旁熟睡的丈夫,他眉头紧锁,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电话那端的哭求声和我心中的警铃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们在哪?”我轻声问。

强子报了一个地址,在邻市的一个偏僻小镇。

“等我。”我说完挂了电话。

丈夫醒了,看着我穿衣服:“出什么事了?”

“强子来电话,被人扣住了。”我如实相告。

他立刻坐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我按住他:“不,你留下。如果我两小时后没消息,你就报警。”

丈夫紧紧抓住我的手:“太危险了,万一那些人是亡命之徒...”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我平静地说,“但你不能去,孩子不能同时失去父母。”

丈夫还想说什么,但我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清晰的决心——我要终结这场闹剧,为了这个家,也为了那些被辜负的信任。

开车前往邻市的路上,夜色浓重如墨。我并非要去救强子,而是要亲眼见证他的下场。三万块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个家庭从谎言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两个小时后,我站在那间破旧旅馆房间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我才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一条缝,强子惊恐的脸出现在门后。房间里除了他,只有丽芳和一个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嘈杂的人声模拟。

根本没有高利贷追债,这又是一场戏。

“就你一个人?”强子失望地问。

“就我一个。”我走进房间,直视他的眼睛,“钱我没有带,但带来了一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去自首,要么我让警察进来带你走。”

强子颓然坐在地上,丽芳则痛哭失声。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住店的钱都是借的网贷。

“为什么一次次骗我们?”我问出了心中最痛的问题。

强子不敢看我的眼睛:“一开始没想骗人,后来收不了场...就像赌博,总想着最后一把就能翻本,就能还清所有人的钱...”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光透过窗户,在墙上投下虚幻的影。我看着这个我曾经当作亲弟弟疼爱的人,如今陌生得让我心惊。

警察带走强子时,他没有反抗,只是回头对我说了一句:“二嫂,对不起,告诉妈...告诉我哥...”

话没说完,他已泣不成声。

我站在原地,没有回应。对不起太轻,而伤害太重。亲情这面镜子,一旦破碎,即使用尽全力拼接,裂痕也会永远存在。

回家的路上,天已蒙蒙亮。丈夫和女儿应该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我摇下车窗,让清晨的风灌进来,吹散一夜的疲惫与阴霾。

手机响了,是公司群里的消息:工资到账了,分批次发放,我是第一批。

我看着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数字准确无误。五个月的欠薪,一分不少。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此刻却感觉如此虚幻。

生活总是这样,在你最绝望时不给希望,在你做出抉择后又施舍一点甜头。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前方的道路。

强子将面临法律的审判,而我们的家庭将面临更漫长的修复过程。但至少,我们不必再活在谎言之中。

我启动车子,向着家的方向驶去。今天,我要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和丈夫好好谈一谈,然后去学校接女儿放学。平凡的生活,才是最难能可贵的真实。

而那个装有三万元的信封,此刻还躺在我的包里,仿佛在提醒我:有些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回不去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带着伤痕,也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