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6章 西餐(1/2)

餐厅的灯光是融化的琥珀色,将银质刀叉映得温柔。侍酒师揭开冰镇的白葡萄酒,瓶塞啵响时,邻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前菜是诺曼底生蚝,壳里盛着半透明的海水,柠檬汁滴下去,像给月光撒了把碎钻。我用银叉挑起蚝肉,舌尖先触到冰凉,随即被咸鲜的浪潮裹住,酒液在喉间绽开青苹果的芬芳。

侍者推着餐车过来,现切的鹅肝酱抹在温热的无花果吐司上。黄油融化时,法棍的脆皮在齿间碎裂,混着鹅肝的绵密,像吞下了一整口秋天的黄昏。主菜是三分熟的菲力牛排,截面是淡粉色的玫瑰,黑松露酱汁在盘底画着蜿蜒的河,芦笋和羊肚菌是岸边的草木。刀叉落下时,肉汁缓缓渗出,与酱汁缠绕成丝绸般的光泽。

甜点是柠檬雪芭,盛在水晶杯里,顶端浮着一片薄荷叶。酸甜的冰凉漫过舌尖,像突然闯入了雨后的柠檬园。最后上来的马卡龙堆成小山,莓果色的糖壳轻轻一碰就裂开,杏仁粉的香气混着奶油的柔滑,在齿间化开成春天的晚霞。咖啡端来时,杯沿凝着细小的水珠,我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觉得这一餐像一首缓慢流淌的诗,每个韵脚都藏着黄油、香草与时间的秘密。老座钟的摆锤在午后阳光里划出金弧,钟摆停在三点一刻,铜锈爬满刻度,却依然能听见齿轮在岁月里轻微的喘息。后院的石榴树落了满地暗红花瓣,去年结的干果还挂在枝头,像串起的褐色时间。

墙根的青苔漫过青砖缝隙,与二十年前相比,它们不过向前侵占了三寸。窗棂上的冰裂纹玻璃,把天空切成细碎的菱形,每一块都镶嵌着不同年代的云。母亲纳的鞋底在樟木箱底泛黄,针脚里还卡着1987年的棉絮,樟脑丸的气息早已和时光发酵成琥珀色的甜。

廊下的藤椅晒暖了棉垫,猫蜷缩在阳光里打盹,胡须随呼吸轻颤。我忽然看见它尾巴尖扫过的地方,浮起细小的尘埃,那些尘埃里有祖父年轻时的咳嗽声,有我五岁时吹破的肥皂泡,还有昨夜未做完的梦里,那片突然褪色的晚霞。

时间原是最公正的小偷,它偷走青春,却在眼角刻下智慧的纹路;它磨平棱角,却在掌心沉淀温柔的茧。当最后一片石榴花瓣落在旧座钟上,我终于读懂这无声的秘密——所谓永恒,不过是时间在寻常日子里,悄悄写下的诗行。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微微发烫,林晓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往前走。路边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金黄的碎片在风里打着旋,有的粘在她磨白的帆布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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