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熵增诅咒(1/2)

铁灰色的天空下,寒渊拔剑。剑身完全脱离剑鞘的刹那,整个太古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声音”这个概念本身被冻结。

四周,飘荡的怨气、涌动的煞雾、岩浆翻腾的咕嘟声、龙魂低沉的嘶吼……一切声波在传递途中凝固成肉眼可见的冰晶纹路,簌簌坠落。这是寒渊的剑意领域“无声之境”。

但万面悲哭者似乎不受影响。它身上千张人脸依旧在哀嚎,只是那哀嚎也成了寂静的表演。灰色光束第二次凝聚,这一次不再是单一射线,而是化作一片扇形的灰色光幕,向寒渊徐徐推进。

光幕所过之处,发生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景象。一头刚好处于光幕边缘的堕落龙魂,右翼最先接触灰光。只见它翼膜上的破损鳞片没有破碎,而是变得崭新,但这种崭新透着死寂。接着,龙翼的质感从生物组织变为某种无机物的光滑。再往前,龙翼开始“简化”,复杂的骨骼结构坍缩为几何图形,肌肉纹理退化成直线,最后整只龙翼化作一块边缘锐利的灰色石板,“啪嗒”一声从龙躯脱落,摔碎成大小完全一致的立方体碎块。

这还不是结束。那些碎块继续“简化”,最终变成一片均匀的灰色粉尘,被战场微风一吹,了无痕迹。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没有能量冲突。就像用抹布擦去一幅画上多余的线条,自然到令人毛骨悚然。这便是恐怖的熵增之力,将有序推向无序,将复杂归于简单,将存在导向虚无。

“规则层面的攻击……”寒渊瞳孔微缩。他一生征战,见过各种诡异术法,但这种直接“修改存在状态”的力量,已经触及宇宙本源法则。他的绝对零度能冻结物质运动,能停滞时间,却无法阻止事物从“有”到“无”的内在趋势。

灰光幕继续推进。

寒渊挥剑,璀璨的剑光如银河倒卷,无数冰晶凝结成一条横贯战场的冰河,悍然撞向灰光。

冰河最前沿的寒气在接触灰光的瞬间,没有消散,而是“退化”了。从蕴含复杂法则的极寒神力,退化为普通的低温;再从低温退化为“温度”这个具体概念;最后,寒气消失了,不是被驱散,而是“从未存在过”。

冰河在消融,不是融化,是存在被熵增之力一层层剥离。

寒渊闷哼一声,持剑的右手皮肤开始出现细微的皱纹,不是衰老,是他的身体结构正在被“简化”。构成皮肤的复杂细胞组织、真皮层下的神经网络、毛细血管的精密分支……都在朝着更简单、更无序的状态跌落。

“寒渊叔叔!”冰棺中,夏希灵看得真切,她能感受到兄长化身的冰棺也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抵抗某种无形的侵蚀。

“不能再继续了,必须打破它的诅咒。”夏希灵闭上眼睛,将手按在冰棺内壁。她剩余的神力已不足三成,但此刻必须一搏。

“冰莲化生。”一声冷喝,她额头浮现出一朵冰莲印记。印记绽放,无数细如发丝的冰蓝光丝从她体内抽出,穿过冰棺,在外部空中重新凝聚。这不是攻击,而是构建,构建一个由秩序法则构成的领域。

光丝交织,在寒渊身前织出一片半径三丈的莲花净土。净土之内,草木虚影生长,溪流幻象流淌,四季有序更迭,这是对“熵增”最直接的反抗,在无序扩张之地,强行开辟有序的疆土。

灰色光幕撞上莲花净土。这一次,没有立即的消融。灰光与净土交界处,出现了诡异的拉锯。灰光试图将莲花的秩序结构“摊平”与“简化”,但莲花净土的每一片花瓣都在旋转中诞生新的秩序纹路,不断自我修复、自我复杂化。

“就是现在!”夏希灵在冰棺中厉喝。

寒渊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瞬的僵持。

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大开大合的冰河剑气,而是凝聚到极致的一点。剑尖处,空间坍缩出一个微小的黑洞,不是吞噬万物的黑洞,而是“温度的黑洞”,将周围所有热量、所有分子运动、所有熵增趋势,全部吸入其中,转化为最纯粹的“冷”。

这一剑的名字,在北星冰湖的典籍中被称为“归零”。

剑出,时间仿佛停滞了万分之一刹那。然后,万面悲哭者身上,一张正对着剑尖的人脸浮雕,突然变得清晰而简单,从痛苦扭曲的表情,变为一个标准的微笑表情符号。接着,这张脸开始剥离,从雕像表面脱落,在空中化为一个二维的平面图案,再碎裂成无数灰色光粒,消散。

剑势未停。第二张脸、第三张脸……剑尖所指,诅咒雕像的身躯一层层“褪去”复杂性。那些蕴含诅咒的纹路首先消失,接着是构成躯体的材料,从具有特殊属性的黑曜石退化为普通岩石,再退化为矿物粉末……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

当寒渊收剑时,万面悲哭者还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但已变成一尊毫无雕饰的粗糙灰色石像。一阵微风吹过,石像表面簌簌剥落粉尘,最终轰然倒塌,化为一堆最普通的沙土。

恐怖的熵增之力被更极致的“归零”强行中止,但代价巨大。

寒渊持剑的右手,从指尖到小臂,皮肤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冰晶状,可以看见内部冻结的血管和骨骼。这是施展“归零”的反噬,为了制造那个温度黑洞,他把自己右臂的熵值降到了理论最低点,这条手臂在物理意义上已经“死去”,只是被冰系神力强行维持在结构完整的状态。

莲花净土也在崩溃。夏希灵耗尽最后神力,脸色惨白如纸,瘫倒在冰棺中。

寒渊没有立刻疗伤,他走到冰棺前,左手按在棺盖上。冰棺表面符文流转,缓缓透明,露出内部景象。

夏希灵抱着那截不朽龙脊木的枝干,泪眼朦胧地看着棺壁外寒渊模糊的脸。在她身旁,夏景淞的身体静静悬浮,但已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完美的冰雕,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甚至衣袍的褶皱,都栩栩如生,却透着非人的冰冷。

“寒渊叔叔……哥哥他……”夏希灵的声音嘶哑。

“永恒冰棺是北星冰族最高禁术之一。”寒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施术者将自身存在‘概念化’,从物质生命升华为封印法则的具现。少主现在……从分子层面看,他的身体已经与普通玄冰无异。”

夏希灵浑身一颤:“那……还能救吗?”

“能。”寒渊的回答斩钉截铁,“圣主曾说过,永恒冰棺的真正奥秘,在于冻结状态,而非终结存在。少主的意识、记忆、神魂,都被完整封存在这具冰躯深处。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就能让他解冻归来。”

“什么方法?”

寒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圣主只说过,此法涉及冰族最深秘传,唯有历代冰湖之主才知晓全貌。”他看着夏希灵急切的眼神,补充道,“但圣主一定知道。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北星冰湖。”

他左手掐诀,冰棺开始缩小,最终化作巴掌大小,落入掌心。夏希灵被一股柔和力量托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寒渊用未受伤的左手扶住。

“你的伤……”夏希灵看着他冰晶化的右臂。

“无碍。回冰湖后,圣主自有办法。”寒渊将缩小冰棺递给夏希灵,“收好。这是少主归来的唯一希望。”

夏希灵郑重接过,将冰棺贴身收藏。她能感受到棺内传来微弱而熟悉的波动,那是哥哥的生命印记,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在。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察觉到异样,整个太古战场,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些原本飘荡的凶灵残影、堕落龙魂的怨念、甚至地缝中涌出的煞气……全部凝固了。不是被冻结,而是石化。它们化作一种介于黑玉与玄武岩之间的冰冷物质,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刻姿态。扑击的凶灵成了雕塑,咆哮的龙魂成了石像,翻腾的煞气成了凝固的黑色河流。

战场突然安静得可怕,所有残存的活性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石之森林。

“是那雕像最后的熵增之力……”寒渊皱眉,“虽然被我中断,但逸散的规则余波污染了整个战场。这些怨念本就是负秩序的存在,在熵增催化下,直接跃迁到了最终的无序态——永恒的石头。”

话音未落,十几道流光自天际疾驰而来,落在两人周围。

来人皆着统一服饰,月白色劲装,外罩淡金色轻甲,甲片上铭刻着日月同辉的图案。为首者是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剑眉星目,气息沉稳,已有灵王境修为。他身后众人年纪稍轻,但最低也是灵宗修为,显然都是精锐。

“开天派执法堂,第七小队。”青年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寒渊冰晶化的右臂和夏希灵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周围诡异的石化景观上,“这片古战场是我开天派管辖的试炼之地。敢问二位,此处异变,可是与你们有关?”

他的语气还算客气,但其他弟子的站位已隐隐形成包围。

夏希灵正要开口解释,寒渊已冷冷道:“无关。让路。”

青年眉头一皱:“阁下,古战场中所有残魂怨念一夜之间化为石质,这绝非自然现象。我派有三位师弟在此试炼,如今下落不明。还请二位配合,随我回开天派说明情况。”

“我说,让路。”寒渊眼中寒意渐浓。夏景淞的事让他心绪不宁,耐心早已耗尽。

“师兄,跟他们废什么话!”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喝道,“这二人形迹可疑,那女的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另一人也附和:“没错!你看那男人的手臂,分明是修炼了邪功遭反噬!说不定就是他们用邪术吸干了战场的怨气!”

寒渊突然笑了,那是极度冰冷的笑,“开天派……千年过去了,还是这般目中无人。”他左手抬起,甚至没有结印,只是轻轻一握。

“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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