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喋血南州(2/2)

杜延牧快步上前,对着徐天刃拱手一礼,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热络与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我道是谁深夜驾临,弄出这般动静,原来是徐贤侄。贤侄如今是临江门的栋梁,事务繁忙,今日怎得有暇来到我杜府这清净之地?不知率众至此,所为何事?可是我家这不成器的府邸,或是底下人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临江门?”他话语客气,却暗含机锋,先将一军。

徐天刃收敛心神,只是微微拱手还礼,声音冷硬得不带丝毫温度:“杜二爷,杜三爷,深夜打扰,实属不得已。徐某奉家师之令,追杀云水阁余孽苏慕雪及其两名弟子。我等一路追踪至此,目标却在贵府附近失去所有踪迹。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疏忽,不知二位……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人物?或者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他的目光如冰锥般,锐利地刺向杜延牧和杜延荣,灵识亦如无形触手,细致地感知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与气息波动,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心虚或隐瞒的迹象。

杜延荣接过话头,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徐贤侄,这话从何说起?云水阁如今是血影门亲自点名要清除的目标,更是由贵门以及齐天府、无羁楼、锦堂殿四家共同执法追剿。整个南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杜家虽在南州略有薄名,但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藏这等要犯啊!”

杜延牧连连点头,附和道:“三弟所言极是。徐贤侄,你我两家虽交往不深,但也素无仇怨,甚至早年还有些香火情分。杜府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掺和外界纷争,这是南州各界有目共睹的。窝藏云水阁余孽?这等弥天大罪,我杜家万万担待不起,也绝无理由去担待!”

他话锋一转,侧身让开通道,对着身后肃立的护卫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同时对徐天刃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神色坦然:“既然贤侄心有疑虑,为了避嫌,也为了证明我杜家清白,贤侄尽管带人入府搜查便是!我杜家上下,必定敞开大门,全力配合,绝无二话!只望搜查过后,贤侄能还我杜家一个公道,莫让流言蜚语伤了和气。”

徐天刃眼神微动,心中冷笑更甚。他自然听得出这话里隐藏的以退为进。若杜府真有心藏人,自己这般明火执仗地进去搜查,必然一无所获,反而会彻底得罪杜家,回去在师尊面前也未必讨得好。更重要的是,杜延牧那句“素无仇怨”和隐晦提及的“香火情分”,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勾起了那段他不愿面对的回忆。

杜紫蝶……那个眼眸清澈如溪的女子……那份深埋心底的愧疚与遗憾,在此刻化作了无形的枷锁,让他难以真正对那个与紫蝶血脉相连的家族,施展雷霆手段。

徐天刃神色微动,但声音依旧冷冽如初:“二位言重了。杜家在南州的声誉与处世之道,徐某自然知晓,家师亦常称赞杜家主持家有方。既然二位当家如此保证,并未见到可疑之人,想必是那几个余孽太过狡诈诡诈,用了什么我等未知的诡异身法或匿迹符箓遁走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杜府高大的院墙和深邃的府内,“既然如此,徐某就不便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挥手示意,带着一众临江门弟子迅速离去,身影很快融入浓重的夜色中,脚步声渐行渐远。

看着徐天刃等人远去的背影,杜延牧和杜延荣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深切的凝重与后怕。

“他没信。”杜延荣低声道,语气无比肯定,带着一丝忧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几乎可以肯定人在我们这里。”

“但他在犹豫,或许是因为紫蝶……那份愧疚,成了他唯一的弱点,也是我们唯一的喘息之机。”杜延牧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不过,以他‘冷面阎罗’的性格,他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之所以走,一是没有实证,二是暂时不愿与我们彻底撕破脸。但他布下的眼线,恐怕此刻已将杜府团团围住了。”他立刻对身后一名心腹护卫低声吩咐:“传令下去,从现在起,所有人员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出入。外松内紧,绝不能让对方看出任何破绽!”

安排好一切后,杜延牧和杜延荣不敢有丝毫耽搁,二人快步穿过重重庭院,绕过假山曲水,避开所有可能被外部视线窥探的路径,来到了内院深处一间看似普通的书房。此地僻静,平日里除了家主杜昊巍和少数几人,少有人来。

杜延荣谨慎地来到窗前,透过特制的窗棂缝隙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跟踪与监视后,才对杜延牧点了点头。

杜延牧走到靠墙的一排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看似随意摆放的古籍和摆件,最终在其中一尊不起眼的青铜貔貅雕像的左眼上,按照特定节奏轻轻按了三下。

“咔嗒。”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那排沉重的檀木书架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尺许宽度,露出了后面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暗门。门上刻画着繁复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流转。

杜延牧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玉符,按在门上某个凹陷处,符文微光一闪,暗门才悄然开启。二人迅速闪身而入,暗门随即无声闭合,书架也恢复原状,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密室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四壁显然经过特殊处理,隔绝一切声息与灵力探测。几颗嵌在顶壁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也映亮了空气中弥漫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密室内,有四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为首者正是杜家家主杜昊巍,他身穿深紫色锦袍,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记录着岁月与忧思。他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如古井,虽年事已高,但腰背依旧挺直如松,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此刻,这威严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他身旁,则是身负重伤的云水阁西月堂堂主苏慕雪。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得吓人,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左肩至背部的伤口虽经杜家提供的上等金疮药处理,依旧隐隐有血水渗出,将月白色长裙染红了一大片。少女江清雪跪坐在她身旁,正小心翼翼地为师父擦拭额头沁出的冷汗。弟子林寒风,则手持长剑,守护在密室入口一侧。他年轻的脸庞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眼见杜氏兄弟进来,杜昊巍立刻投去询问的的目光:“怎么样了,老二、老三,临江门的人走了吗?”

杜延牧沉声道,语速极快:“父亲,苏堂主,徐天刃已经暂时离开了。但他并未完全相信,临走前已在府外四周布下了大量眼线。”

苏慕雪闻言,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疼痛与眩晕,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语气十分虚弱:“杜家主,二位杜兄,慕雪感激杜家危难时刻伸出援手,此恩此德,永世不忘!但我等绝不能因一己之生死,而连累杜家满门百余口性命!请让我们立刻离开!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说着,她便推开了清雪的搀扶,向密室门口走去,身形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