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梦中(2/2)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他低声念着“经卷怕潮,人心更怕寒!”

良久,上官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低沉:

“原来殿下在这里,也曾这样苦劝自己。”

上官婉儿望着那块平整宽阔的巨石,

“本官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车夫听令将马车赶到石头旁。

此刻夕阳西斜,余晖惨淡地洒在石上,

四下寂寥无声,唯有风声呜咽。

上官婉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面的纹路,

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曾留下的温度,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站在石前,久久默然伫立,

过往的深切情愫与此刻的锥心悲恸交织缠绕,

反复拉扯着她的心神。

良久,她转过身,对随行的侍从吩咐:

“在此处修建一座亭子,本官要题诗于此,以寄哀思。”

夜凉如水,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边的地面上,映出斑驳暗影。

上官婉儿身心俱疲,沉沉睡去后。

“婉儿!”

一声低唤,带着熟悉的温润,藏着悲怆,猛地撞进她的梦境。

上官婉儿心头一震,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下立着一道清隽身影,

正是她魂牵梦萦的李贤。

他依旧是昔年眉目清朗的模样,

只是衣袍上似染着淡淡的风霜,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哀戚。

“殿下!是殿下!”

婉儿失声唤道,她踉跄着扑上前,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说您……”

后面的话哽在喉间,泣不成声。

李贤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触感真实得不像梦境。

他眼神锐利,直直望进她眼底,声音低沉,带着笃定:

“婉儿,是母后!是母后……”

梦中的月光忽明忽暗,李贤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

唯有那掌心的温度与那句泣血的控诉,在她心头烙下滚烫的印记。

九月初一,亭子如期落成,形制素雅。

上官婉儿亲自挥毫,在亭柱上写下《由巴南赴静州》:

“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

瓜藤绵瓞瓜潮落,不似从前在芳时。”

写完最后一字,她猛地掷笔于地,望着柱上的诗句,

米仓山依旧青绿如昔,残阳依旧西沉落幕,可那个让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从前的芳华盛景,那些并肩论诗的时光,终究成了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往云烟。

当初殿下被禁,在东宫写下《黄台瓜辞》,

彼时她尚天真,还同情太后一片慈母之心被殿下误解,

如今她才知晓,原来那些所谓的“慈母之心”,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面!

上官婉儿独自凭栏而立,望着远方渐浓的暮色,泪水早已打湿了素衣,

心中的悲恸与落差,如影随形,久久不散。

抬眸望向洛阳的方向,她眼神渐渐褪去了往日的恭顺,

变得幽怨犀利,

是太后,是她一手造成了章怀太子的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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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人心如渊,

上官婉儿自小便深谙趋利避害之道,步步为营方能安身立命。

她一生周旋于权力旋涡,逢迎算计早已刻入骨髓,

唯独对李贤的敬重和对太平公主的惺惺相惜,掺着几分难得的真心。

这份真心纯粹却脆弱,是暗夜里微弱的光,却远不足以让她挣脱生存的枷锁,

若要以性命为代价去守护,

这份情谊便成了她不敢触碰也不愿承担的重负,

终究要让位于自保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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