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文明长卷(1/2)

贞观一百零三年的春分,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樱花树第四度开放星际变种。来自织女星的“光蕊樱”与本土山樱嫁接后,绽放的花朵会在月光下流淌银河般的光晕。九岁的李睿——承曜长子,正踮着脚尖想摘最高处那枝,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阻止:

“睿儿,每朵花都是契约网络的见证者,让它们在枝头完成整个花期吧。”

孩童回头,看到曾祖父李琰在樱花雨中负手而立。百岁之龄的皇帝须发皆白,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少年,倒映着满树星辉。

契约更新后的第一个百年,地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星海之心”。终南山的九族联合议会大厦已扩建七次,如今是占地千亩的环形建筑群,三百文明常驻使团在此办公。每天有上千份星际协议在这里诞生:从资源交换到技术共享,从艺术交流到危机联防。

最繁忙的是“文明调解庭”。今日庭上,烈焰星与寒渊星的代表正在为“温度标准”争执——前者认为供暖系统应保持三十度,后者坚持二十度足够。调解官是承光的女儿李星颜,这姑娘继承了母亲调和九源的能力,只是此刻她正扶着额头叹气。

“两位,”星颜指尖亮起温润的光,“我们做个实验如何?”

她让两人将手放在特制的“温感板”上,板面随即显示各自舒适的温度区间:烈焰星人二十八至三十五度,寒渊星人十八至二十二度。重叠区域是二十八至二十二度——根本不存在。

“所以问题不在标准,”星颜微笑,“而在如何创造可调节的共享空间。机械文明新研发的‘微气候单元’,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场可能升级为外交风波的争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庭后,首席调解官嬴华(嬴华之孙)赞许地拍拍外甥女的肩:“越来越有你母亲的风范了。不过……你真不打算去星际游学?几个高等文明都发来了邀请。”

星颜望向窗外,那里停泊着刚刚抵达的“星海探索者号”——一艘由九族共同设计的科考船,即将开启为期十年的深空之旅。“我想去,”她轻声说,“但放心不下长安的樱花。去年嫁接的第三十七号变种,还没看到它开花呢。”

这种对故土的眷恋,正是百年星际交流中,地球文明最独特的坚持。

大明宫如今有了第七重院落——“星辉苑”。这里居住着皇室的新生代,以及来访的星际贵宾。上官婉儿虽已离世三十年,但她栽种的那片竹林依然青翠。阿史那云在漠北安度晚年,每年冬至都会送来九十九匹白骆驼,驼背上载着各星系的礼物。

莉拉的光质生命体进入了稳定期,她与李琰的长子李光启已过古稀,却仍保持着三十岁的容颜。此刻他正在星辉苑的实验室里,与机械文明的枢机三世调试新装置。

“这是‘文明记忆共鸣器’,”光启向父亲介绍,“能将不同文明的史诗,转化为可共享的情感体验。我们刚录入了《格萨尔王传》和羽族的《翱翔史诗》,测试效果……”

装置启动,实验室里同时响起草原的呼麦与翅膀拍打的风声。奇妙的是,两种声音非但不冲突,反而交织出雄浑的和声。李琰闭目聆听,仿佛看到了骑手与飞鸟并驰在天地之间。

“这就是契约的真谛啊。”老皇帝感慨,“不是抹去差异,而是让差异共鸣。”

门廊传来脚步声,承光牵着女儿星颜走来。如今的承光已是中年妇人,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孩童般清澈。她在契约更新后失去了调和九源的能力,却获得了更珍贵的礼物——能看见文明本质的“真视之眼”。

“父皇,”她行过礼,神色却有些忧虑,“阿颜想去深空游学,但儿臣……看到了一些东西。”

承光展开手掌,掌心浮现出全息星图。那是银河边缘的一个无名星系,星图上标注着诡异的能量波动。“三个月来,这个区域的契约信号时断时续。儿臣用真视之眼观察,看到了……裂纹。”

“时空裂纹?”李琰神色一肃。

“不完全是。”承光摇头,“更像是……契约网络之外的某种存在,正在尝试接触。没有恶意,但……太陌生了。”

星海探索者号还是如期起航了。送行仪式在重建的泉州港举行,这座千年古港如今停泊着各色星舰。李星颜作为地球文明代表登上舰桥时,看到了令人震撼的船员阵容:舰长是羽族的传奇探险家云翼,科学官是机械文明的逻辑大师齿轮七世,医疗长是植灵文明的根脉医师青萝……

“我们这趟要去的地方,”云翼在起航仪式上说,“是契约网络的最边缘。那里有尚未加入网络的原始文明,也有上古战争的遗迹。更重要的是……我们收到了来自网外的信号。”

观礼台上,李琰握紧了澹台明月的手。这位曾经的守约者,如今是他的皇后——在婉儿去世十年后,两人终于走到一起。明月虽然卸下使命,但心念文明的血脉让她对危险有着超常感知。

“陛下,”她低声说,“那个信号……让妾身想起家族记载中,关于‘契约之外’的警示。”

“你说过,心念文明在陷入永恒梦境前,曾试图接触网外的存在,结果……”

“结果是灾难性的。”明月面色发白,“记载语焉不详,只反复强调‘边界不可逾越’。但为何不可逾越,却没有说。”

星舰起航的轰鸣打断了对话。李星颜站在舷窗前,望着渐渐缩小的地球,忽然想起母亲今早的叮嘱:“阿颜,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就在星际探索轰轰烈烈展开时,地球内部的暗流开始涌动。以“华夷之辨”传人自居的大儒周慎之,在嵩阳书院发表了一场轰动朝野的演讲:

“百年星际交流,我大唐得到了什么?奇技淫巧,乱我礼法;异族风俗,坏我伦常。如今长安街头,竟有孩童不识《论语》,却懂外星文字!长此以往,华夏本色何在?”

演讲通过通晓树网络传播,竟引起了不少响应。洛阳、金陵、成都等地陆续出现“文明纯净会”的组织,他们要求限制外星技术传入,恢复“纯正”的华夏教育。

消息传到九族议会,各星使节哗然。机械文明使者直言:“如果地球文明要走向封闭,我们尊重选择。但契约网络是互惠的,届时地球将失去所有星际特权。”

李琰没有立即表态。他微服前往嵩阳书院,坐在最后一排听完了周慎之的第二场演讲。老儒生慷慨激昂:“昔孔子作《春秋》,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如今倒好,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老朽痛心啊!”

课后,皇帝在书院后山的竹林里“偶遇”了周慎之。没有仪仗,没有龙袍,只是一老一少(相对而言)对坐饮茶。

“周先生担心华夏失其本色,”李琰斟茶,“那朕问先生,何为华夏本色?”

“三纲五常,礼乐教化!”

“好。那朕再问:羽族重信守诺,机械文明追求真理,植灵文明珍视生命——这些与我华夏的仁、义、诚、信,是相悖还是相通?”

周慎之语塞。

“先生读过《礼记·中庸》吧?”皇帝望向竹林外的星空,“‘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星际交流不是要我们放弃本色,而是要我们在对照中更认清自己。就像这竹子——”

他轻抚竹节:“中空而直,有节而韧。这便是华夏风骨。而外星文明……”指向竹叶上凝结的露珠,露珠中倒映着星光,“就像这星光,照亮竹节,却不会改变它的本质。”

老儒生沉默良久,忽然起身长揖:“老朽……狭隘了。”

“非也。”李琰扶起他,“先生之忧,实是爱之深。即日起,朕请先生主持重修《寰宇四库全书》,将各文明精髓与我华夏经典对照注解。让后世子孙知道,何者为根,何者为叶,何者为光。”

一场可能的分裂危机,就这样化为文化建设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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