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信里的药田图(2/2)

张大爷捻起那苗,根须上缠着丝红:“是血竭花的根须缠着甘草呢,”他笑了,“这两种药本就该长在一处,跟人和人似的,得互相缠着才活得起劲。”

夜里下了场小雨,苗床的土裂了道缝。周丫往缝里埋了块苏家药田的旧木牌,牌上刻着“互换”二字,是从青禾带来的账册里找的。埋牌时,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半块玉佩,雕着两株缠绕的药草,正是甘草缠血竭。

“是太爷爷的玉佩!”她认出上面的刻痕,和祠堂供桌下的玉佩能拼成整圆,“他当年把玉佩掰了半块给苏家当信物!”

青禾要回苏家前,周丫往她包袱里装了袋药圃的新籽:野菊、薄荷、当归各一捧,每袋都系着片铜铃上的银杏叶。“按图上的约,”她说,“来年你带苏家的新苗来换。”

李木匠做了两块木牌,一块刻“周”,一块刻“苏”,分别插在两家药田的畦头。“这样换苗时就不会混了,”他把苏家的木牌交给青禾,“牌上的铃纹是连着的,就像两家的根。”

赵铁柱在苗床边搭了个竹架,爬满从苏家药田移来的甘草藤。藤叶遮着陶罐,罐口的旧字在叶影里忽明忽暗,像太爷爷在跟谁说话。

铜铃响时,青禾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周丫望着苗床里紫茎的血竭芽,忽然发现每株芽旁都冒出棵细小的甘草苗,根须在土里缠成了团,像无数个打不散的结。

张大爷用拐杖敲了敲石桌:“你太爷爷当年说,‘药换种,人换心’,现在信了吧?”他指着药田图上的铜铃,“这铃响一声,就是两家的苗在打招呼呢。”

月光落在两块木牌上,“周”与“苏”的刻字在地上投出交叉的影。周丫往账册上写下:“宣统廿年,接苏家药种,续光绪旧约,苗共生,籽互留。”

巧儿把青禾留下的苏家药田土,撒在药圃的篱笆根,薄荷立刻窜高了半寸。“它们认亲呢!”她拍手笑,铜铃的影子在土上晃,像串跳动的星。

李木匠的木座终于做好了,陶罐放在上面,罐底的“光绪廿三年”正好对着石桌上的药田图。他往罐里插了束新采的血竭花,花瓣的红映着罐身的旧字,像把新墨点在了旧纸上。

赵铁柱往苗床浇了勺断壁崖的泉水,水珠落在紫茎上,滚到甘草叶里,竟积成个小小的铃形。“你看,”他指着水珠,“连水都知道该长成啥样。”

周丫摸着陶罐上的刻痕,忽然明白太爷爷留陶罐的心意——他藏的不是种子,是盼着日子不管过多少年,该连着的根总会连着,该续上的约总会续上。就像这血竭花缠着甘草长,药田的木牌对着月光立,铜铃的响声绕着巷子转,把新旧的时光,都缠成了扯不断的线。

铜铃又响了,风里带着苏家药田的甘草香。周丫抬头望,巷口的灯笼在暮色里晃,像苏家药田图上没画完的星,正一颗一颗,往药香巷的天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