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院角的老缸醒了(2/2)
三天后翻缸,李大爷搬开青石,一股酸香“噗”地涌出来,呛得小柱子直捂鼻子,王奶奶却笑:“这味对了,当年我婆婆腌的酸菜,就是这股劲。”可伸手往下摁菜时,她突然摸到个硬东西——在缸底戳了戳,像是块石头。
“啥玩意儿?”张叔也伸手摸,拽出来一看,竟是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刻着“劳动模范”四个字,边缘都锈成了红褐色。“这不是当年公社发的奖吗?”李大爷瞅着铁牌,“我记得你爹得过,后来丢了,咋跑缸底了?”
王奶奶脸一下子红了:“那年我偷偷拿它压菜,怕被我爹骂,就没敢说……”大家都笑了,张叔打趣:“难怪那年的酸菜特别香,原来是沾了模范的喜气。”李大爷把铁牌擦干净,挂在缸边的墙上:“这牌比青石还管用,明年酸菜定能腌得最好。”
翻完缸,李大爷往缸里撒了把白酒:“杀杀菌,免得长白霉。”酒液在水面上打着旋,酸香混着酒香,飘出老远。王奶奶突然说:“去年用塑料桶装的酸菜,就没这股酒香,吃着也柴。”张叔接话:“老物件有老物件的性子,你待它实诚,它就给你长脸。”
小柱子蹲在缸边,数着缸壁上的裂纹:“李奶奶,这缸会变老吗?”王奶奶摸着缸沿的豁口:“会啊,就像人会老一样。可它越老越金贵,你看这裂纹,都是装过一茬茬酸菜的印子,就像咱脸上的皱纹,藏着好多故事呢。”
小雪那天,改造角飘起了细雪。李大爷掀开缸盖时,白气“腾”地冒出来,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酸香,在雪雾里打着转。酸菜腌成了——菜帮黄中带绿,捏着硬挺,咬一口“咔嚓”响,酸水顺着嘴角流,咂咂嘴,还有点回甘。
王奶奶挑了棵大的,切得细细的,和五花肉炒在一起。铁锅“滋啦”一响,酸香混着肉香,把半条街的人都勾来了。张叔端着碗白粥,就着酸菜炒肉,呼噜呼噜喝得冒汗:“还是这老缸腌的够味,塑料桶那玩意儿,炒着发柴,哪有这劲头。”
小柱子捧着碗,筷子夹着酸菜不放,听李大爷讲过去的事——这缸腌过野菜,度过饥荒年;腌过芥菜,送过坐月子的媳妇;去年还腌过辣椒,辣得张叔直伸舌头。缸边的铁牌在油灯下闪着光,像在听着这些老故事。
雪越下越大,落在缸盖上,积了薄薄一层。李大爷把缸盖盖严,又在上面压了块石头:“再腌些日子,过年包酸菜饺子。”王奶奶点点头,看着墙上的铁牌和缸沿的豁口,忽然觉得,这老缸哪是物件啊,它就像家里的老人,不说话,却把一辈辈的日子,都腌得酸酸甜甜,有滋有味。
夜里,改造角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大家围坐吃饭的影子,缸里的酸菜在寂静里慢慢发酵,酸香从缸缝里钻出来,混着雪光,在院角轻轻晃——老缸藏着的不只是菜,还有整个冬天的暖,和一辈辈传下来的,踏实过日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