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新消息简短得像催命符师大男生公寓顶楼随时可能跳(1/2)

破局者

第一章 天台上的血痕

暴雨前的闷热笼罩着大学城,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金融犯罪侦查局副局长陈正扯松领口,警车轮胎碾过减速带时溅起浑浊的水花。手机屏幕在昏暗车厢里又亮了一次,新消息简短得像催命符:“师大男生公寓顶楼,随时可能跳。”

车未停稳,陈正已推门冲进人群。警戒线外挤满仰着脖子的学生,十几部手机屏幕的光点明明灭灭,像一群躁动的萤火虫。他抬头望去,七楼天台边缘那个单薄身影在暮色中摇晃,像挂在树梢的塑料袋。

“消防气垫还要多久?”陈正接过现场指挥递来的喇叭,目光没离开过那个身影。

“高峰期堵在立交桥,至少二十分钟。”辖区所长抹了把额头的汗,压低声音,“孩子叫林浩,大三,手机里全是催债短信……”

陈正抬手打断汇报,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喇叭开关。二十三年刑侦生涯练就的本能在血管里奔涌——这种高度摔在气垫上也会折断脊椎,必须把人劝下来。

“林浩同学。”他关掉扩音功能,声音像把淬火的刀劈开嘈杂,“我是市局陈正,现在上来和你聊聊网贷的事。”

天台边缘的身影猛地一颤。

陈正把喇叭塞给所长,径直冲进单元门。铁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他扯下碍事的领带塞进裤兜。楼梯间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防滑鞋底在台阶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推开天台铁门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呻吟,晚风裹挟着雨腥味扑面而来。

林浩背对他站在女儿墙边缘,左脚后跟悬在虚空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沾满墙灰,廉价运动鞋的鞋带散开一只,随夜风轻轻摆动。

“别过来!”少年没回头,嘶哑的吼叫被风吹碎,“他们马上要群发照片了……”

陈正停在五步开外,摊开空空的双手:“714高炮的套路我熟,伪造裸照威胁是标准流程。”

林浩的肩膀骤然绷紧。

“你借了五千,到手三千五,七天后要还六千对不对?”陈正慢慢蹲下,从内袋掏出烟盒。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在渐浓的夜色里跳动。“现在利滚利到多少?八万?十万?”

水泥碎屑从林浩脚边簌簌坠落。陈正盯着那些坠向黑暗的灰点,弹了弹烟灰:“去年经侦端掉‘快易贷’,主犯判了无期。今年轮到‘随心贷’,你猜主犯会判几年?”

风卷起烟头的火星,少年终于转过半张脸。路灯照亮他左颊未消的淤青,下唇被咬破的血痕凝成暗紫色。

“他们……找到我老家了。”林浩的声音像生锈的锯条,“我妈在镇卫生院当保洁,催收的把伪造的妇科病历贴满公告栏……”他喉结滚动着,眼泪砸在水泥台上洇开深色圆点,“我爸抡着铁锹追了他们三条街,现在还在拘留所。”

陈正碾灭烟蒂站起身:“给我看看催收短信。”

林浩僵硬地从裤袋掏出手机。屏幕蛛网般的裂痕下,数十条未读信息堆成血红的瀑布。最新一条彩信正在加载,模糊的缩略图已能看出是张拼接的裸照。

“这些照片是ai换脸。”陈正突然说。

林浩猛地抬头,瞳孔里燃起微光。

“警局物证科刚破获的案子。”陈正走近两步,靴底碾过天台积灰,“犯罪团伙用校园卡照片训练模型,连你高中军训照都能生成裸体。”

少年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缝里嵌着干涸的血痂。陈正瞥见他手腕上几道平行的旧伤疤,像粉色的蜈蚣匍匐在静脉上。

“跳下去,你爸妈得收两份账单。”陈正的声音沉进暮色里,“一份殡仪馆的,一份催收公司按‘遗产’计算的债务。”

晚风卷起林浩额前汗湿的头发,露出青筋暴起的太阳穴。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红蓝警灯刺破渐浓的夜色。陈正突然伸手,不是朝向少年,而是指向他身后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看见三教没有?”陈正提高声量,“三年前有个女生从那里跳下来,借的也是‘随心贷’前身。她父亲去年肝癌晚期,临终前还在问我们案子进展。”

林浩的脊背微微佝偻,悬空的左脚往回挪了半寸。

“那姑娘叫秦小雨。”陈正往前踏出一步,沥青碎粒在鞋底发出轻响,“和你同届,美院油画系。”

少年全身剧震,终于彻底转过身。泪水冲开他脸上的灰尘,留下两道蜿蜒的亮痕。陈正抓住他手腕的瞬间,消防气垫充气的轰鸣声正撕裂夜空。少年瘫软的身体像浸透水的麻袋,手机从松开的手指滑落,屏幕在水泥地上亮得刺眼。

陈正弯腰捡起手机。最新彩信已完成加载——赤裸上身的少年被p在宾馆床上,脖颈处留着夸张的吻痕。图片下方是倒计时血字:“还剩1小时23分群发通讯录”。

催收短信列表向上滚动,露出更早的记录:“已定位你女友宿舍,明天送花圈上门”、“今早在你妹小学门口拍了三十七张照片”。

雨点终于砸落,冰凉的液体顺着陈正后颈滑进衣领。他解开制服外套裹住发抖的少年,拇指抹过手机屏上的雨渍。短信发送号码全是虚拟号,但每条信息末尾都带着相同的logo——微笑的卡通钱袋,系着写有“随心贷”的缎带。

“通知技侦。”陈正把手机塞给冲上来的警员,声音被雨声削得锋利,“三小时内我要这个app所有服务器数据。”

他低头看向怀中少年。林浩的睫毛沾着雨水,随每一次抽泣轻颤,像暴风雨里被打湿翅膀的蝴蝶。警戒线外,举着手机的人群仍未散去,闪烁的屏幕光映亮无数张年轻的脸。

第二章 雷霆出击

电子钟数字跳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时,指挥车里的空气已经凝固成胶状物。陈正后颈的旧伤在空调冷风里隐隐作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物证袋里的手机——林浩那部屏幕碎裂的设备正持续震动,催收短信的倒计时还剩四十七分钟。

“目标确认进入深度休眠状态。”耳机里传来蹲守组的暗语。陈正抬眼望向街对面,“随心贷”总部所在的写字楼二十七层,最后两扇亮着灯的窗户刚刚熄灭。钢化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霓虹,将“智创科技”的鎏金招牌切割成扭曲的光斑。

他按下通讯键的力道像扣动扳机:“行动。”

十二道黑影从消防通道涌出,破门器撞开玻璃门的瞬间,声控灯应声亮起。前台的绿植盆栽还在滴灌系统作用下吐着水雾,墙上的专利证书在强光手电照射下泛着冷光。陈正靴底碾过印有公司logo的地毯,那个微笑钱袋的刺绣图案在战术靴下变形扭曲。

技术组直奔机房时,陈正踹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红木办公桌上摆着水晶烟灰缸,里面半截雪茄还冒着青烟。他拉开抽屉的手突然顿住——防狼喷雾和电击器下面,压着本《商业银行合规管理实务》。

“陈局!有发现!”走廊传来技术员的喊声。机房角落的服务器阵列背后,通风管道挡板被卸下,露出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热浪裹挟着机器轰鸣声扑面而来,二十台超频运转的服务器在夹层里亮着密密麻麻的绿灯。

戴眼镜的技术员小吴挤在电缆丛中,笔记本屏幕映亮他额头的汗珠:“伪装成云存储节点,实际是催收指令分发中心。”他敲击键盘调出实时监控,屏幕上滚动的聊天记录令人脊背发凉。

【目标:林浩 母亲工作单位定位完成 已投放伪造病历】

【目标女友宿舍号确认 花圈订单已支付】

【ai换脸模板库更新 新增师范类院校证件照数据集】

陈正的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数据统计:。三百多万条个人信息正在被实时分类打标,学生群体单独标记为“高服从性猎物”。他攥着战术手电的指节发出轻响,光束扫过服务器外壳时,突然定格在一排异常接口上。

“这是跨境专线。”小吴顺着光柱看去,喉结紧张地滚动,“他们在用sd-wan技术伪装流量。”

数据洪流在屏幕瀑布图上冲出尖峰,终点指向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某个节点。陈正抓起震动的工作手机,技侦科长的头像在屏幕上狂跳:“陈局!林浩通讯录开始群发彩信了!”

“切断所有外联通道!”陈正的声音砸在金属机柜上嗡嗡回响。小吴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进度条却卡死在99%纹丝不动。催收指令仍在疯狂弹出新消息,倒计时归零的红色警告覆盖了整个监控屏。

机房顶灯骤然大亮。穿真丝睡袍的男人堵在门口,金边眼镜后射出冷光:“各位警官,搜查令呢?”他胸口的工牌随说话晃动——总经理赵振邦。

陈正从内袋抽出折叠文件抖开,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经侦紧急搜查令,由市局王局签发。”他向前逼近一步,战术靴跟碾过地上的光纤跳线,“赵总对机房夹层很熟悉啊?”

赵振邦的视线扫过被拆开的通风口,突然笑出声:“那是报废设备暂存区,需要我司法务......”

话音未落,小吴的笔记本突然爆出警报。被锁死的进度条下方弹出隐藏文件夹,加密标签标注着“收割手册”。陈正单手撑住机柜俯身看去,pdf文件里的流程图正自动翻页:

《失联用户激活方案:伪造医疗事故\/艳照门》

《亲属施压标准话术(含老人\/儿童威胁模板)》

《司法应对预案:管辖权异议操作指南》

赵振邦扑向操作台的瞬间,两名侦查员已反剪他双臂。真丝睡袍在撕扯中裂开长口,露出后背青黑色的蝎子纹身。陈正用证物钳夹起从睡袍口袋滑落的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小小的“快易贷”字样。

“你们根本不懂!”赵振邦的眼镜滑到鼻尖,眼球布满血丝,“这是互联网创新!是普惠金融!”

陈正将u盘举到他眼前,物证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亮起的刹那,赵振邦的咆哮戛然而止——林浩手机收到的最后一条彩信,正是他被ai换脸生成的裸照,而发送源ip此刻正闪烁在机房主控屏上。

“创新到用三年前查封的代码?”陈正点开技术组刚解密的文件,快易贷的原始代码与随心贷系统在比对软件里重合度飙升至92%。物证手机突然弹出新提示,银行流水截图正在传输——每月固定日期,都有七位数美金汇入维尔京群岛的离岸账户。

小吴突然扯下耳机:“陈局!资金链有异常!”他调出实时监控,离岸账户正在通过虚拟币矿池洗钱,但其中一笔二十万美元的转账,收款方竟是国内某省级银行的后台系统维护账户。

机房空调的嗡鸣声中,陈正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他望向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已泛起蟹壳青,早班公交车正碾过积水路面。三百多万条个人信息在服务器里沉睡,而真正的猎手藏在转账记录尽头的银行账户里。

物证袋里的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亮起的是林浩班主任的未接来电。陈正把震动的手机按在胸口,战术手套的纤维纹路间,还沾着天台上那个少年眼泪的咸涩。

第三章 暗流涌动

晨光刺透指挥车防弹玻璃时,陈正指间的烟灰积了半寸长。物证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但林浩班主任的未接来电提示像烙印烫在视网膜上。车窗外,押解赵振邦的警车正驶离写字楼,警灯在潮湿的晨雾里晕开模糊的红蓝光斑。

“陈局,王局让您直接去市局。”司机的声音带着通宵未眠的沙哑。陈正掐灭烟头,战术手套抹过车窗上的水汽,倒映出自己眼底蛛网般的血丝。那笔二十万美元的转账记录在脑海里反复闪回——某省级银行的后台维护账户,这个发现比查获三百多万条个人信息更令人心悸。

市局会议室的长桌光可鉴人,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随心贷”案件简报。陈正汇报到资金链异常时,分管经侦的刘副局长突然抬手打断:“境外账户追查需要部里协调,银行系统维护账户更是敏感领域。”他端起保温杯吹开浮沫,杯底磕碰桌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专案组先集中精力固定现有证据,不要分散火力。”

圆桌对面,纪委派驻组的周主任推了推眼镜:“小陈啊,办案要讲究方式方法。现在民营经济信心脆弱,我们突击检查科技公司的画面已经在网上发酵了。”他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微博热搜截图,#执法过度损害创新环境#的词条后跟着猩红的沸字标识。

陈正解开领口第一颗纽扣,空调冷风灌进脖颈的瞬间,后颈旧伤针扎似的疼。他盯着幕布上银行流水的高亮标记:“周主任,当催收团伙能用ai伪造裸照逼死大学生时,我们讨论营商环境是不是太奢侈了?”

会议室陷入死寂。刘副局长的保温杯盖旋到一半停住,陶瓷与不锈钢摩擦出刺耳的锐响。王局长突然起身合上笔记本:“先按现有证据推进,跨境追查的事我亲自向部里汇报。散会。”

走廊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陈正落在队伍最后。宣传科的女警追上来递过手机:“陈局,您电话一直在震。”屏幕上跳动着“市一院神经外科”的来电显示。

林浩的主治医生在电话那头气息不稳:“陈警官,半小时前有人冒充医政处检查员要调病历,护士长觉得不对劲拦下了。”背景音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现在病房门口守着两个生面孔,病区电梯全停了。”

陈正冲向楼梯间时撞翻了保洁车,消毒水味混着金属桶翻滚的哐当声灌满楼道。他对着蓝牙耳机低吼:“二组立刻去医院!便衣进去,别惊动人!”

市一院住院部七楼,消防通道的铁门被陈正推开一条缝。透过门缝看见护士站前站着穿灰色夹克的男人,那人正用指甲刀慢条斯理地修剪倒刺,目光却锁死在709病房门上的观察窗。陈正摸向后腰的甩棍,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了一下。

未知号码的彩信:一张俯拍照片里,林浩母亲提着保温桶走在医院连廊,拍摄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附言只有四个字——适可而止。

“陈哥!”耳机里传来蹲守组的急呼,“709门口那人往防火门去了!”陈正猛然后撤,铁门被撞开的劲风擦过他鼻尖。灰色夹克的身影闪进楼梯间,脚步声向下疾坠。陈正追到六楼转角时,只看见安全出口的绿标兀自闪烁,楼道残留着新鲜烟味——中华香烟,和赵振邦办公室烟灰缸里的是同款。

病房里,林浩的呼吸面罩随着急促喘息泛起白雾。床头柜上的橙子被削成小块,水果刀还插在果肉里。陈正抽出刀锋时,发现刀刃沾着极淡的荧光剂——和“随心贷”机房服务器上提取的追踪粉末同批次。

“技术组马上到。”陈正把水果刀装进证物袋,监护仪屏幕上心跳曲线正剧烈波动。少年突然抓住他袖口,插着留置针的手背青筋凸起:“他们...说我妈...”嘶哑的气音被监测仪警报打断,陈正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指:“你母亲在警车上,很安全。”

走廊传来轮床滚轮的声响,陈正掀开窗帘一角。楼下花园里,穿病号服的老人正被护工推着晒太阳,轮椅后方的树荫下,有个举报纸的男人露出半截黑色运动鞋——鞋帮侧面沾着工地常见的红粘土。

手机再次震动,物证科发来比对报告。陈正点开附件时,屏幕冷光映亮他眉间的沟壑。三年前“快易贷”案的主服务器代码,与昨夜从“随心贷”机房提取的核心程序,在反编译后呈现出镜像般的相似度。报告末尾用红字标注:部分加密模块甚至共用同一套密钥。

“陈局!”技术员小吴举着平板冲进病房,刘海被汗黏在额头上,“追踪到威胁彩信的基站信号了!”地图上闪烁的红点让陈正瞳孔骤缩——信号源竟在市局三公里内的电信大楼,而那个区域,正是省级银行数据中心所在地。

窗外乌云沉沉压下来,暴雨前的闷热裹挟着消毒水味在病房里淤积。陈正摸出烟盒又塞回口袋,金属烟盒底部刻着的国徽图案硌着掌心。他走到窗边,看见住院部楼下停着熟悉的黑色轿车——王局长的司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一缕青烟笔直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

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走廊,车轮碾过某块松动的地砖,发出空洞的回响。陈正低头看向手机,新邮件提示亮起屏幕,发件人栏显示着乱码组成的字符串。附件是张模糊的翻拍照:泛黄的笔记本内页上,记录着某境外账户近三年的资金流水,而最后一笔大额转入的签名栏,赫然签着三年前“快易贷”主犯的化名。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陈正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轻响。他按熄屏幕,窗玻璃上倒映出林浩惊恐未褪的眼睛,和远处电信大楼尖顶避雷针刺破乌云的锋利轮廓。

第四章 数据黑市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切割着凝滞的空气,每一声都敲在陈正绷紧的神经上。林浩蜷缩在病床上,呼吸面罩边缘凝结的水珠随着他不安的抽动滚落。陈正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那张泛黄的账户流水照片——三年前就该被法律埋葬的名字,此刻正躺在境外账户的签名栏里,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腐尸。

“陈局?”小吴的声音带着迟疑,平板电脑上的红点仍在省级银行数据中心的位置固执闪烁。

陈正没说话,拇指划过屏幕,将匿名邮件连同那张翻拍照一起转发给加密邮箱。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楼下——王局长的司机已经掐灭烟头坐进驾驶座,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那缕消散的青烟,像某种未尽的警告。

“你守在这里。”陈正把水果刀证物袋塞给小吴,声音压得极低,“除了穿制服的,任何人靠近这间病房,直接按袭警处理。”

地下数据交易论坛的入口藏在暗网深处,像一扇嵌在数字废墟里的生锈铁门。陈正登录的账号“掘金客”经过技术组七十二小时的精心喂养,交易记录里已躺着三笔小额数据买卖,沾染着足够真实的铜臭味。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也照亮了浏览器里那个简陋到近乎原始的界面——“深蓝集市”。

论坛首页滚动着赤裸裸的广告:

【打包20万条新生儿信息,妇幼系统直出,附父母职业房产】

【实时定位技术接单,追踪精度十米内,支持情侣查岗、债务催收】

【代查个人所有隐私数据,包括开房记录、网贷历史、就医档案,明码标价】

陈正点开一个标注“金融口精品”的帖子。卖家“数据蜂”的签名档跳动着刺眼的红字:专业承接银行、证券、保险内部数据脱库,量大从优。

“蜂哥,有料吗?”陈正在加密对话框敲入一行字,指尖悬在回车键上。他伪装的身份是个专做小额网贷催收的掮客,贪婪、急躁、对规则毫无敬畏——这是小吴分析上百个黑产从业者聊天记录后提炼出的画像。

对方回复快得像自动应答:“要什么料?学生?白领?还是体制内的肥羊?”

“学生。最好是大学城的,刚借过714的。”陈正刻意用了黑话,“手头有批新人,得练练手。”

“大学城?”数据蜂发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那得加钱。最近风紧,师大那边刚出过事,有个学生差点跳楼,条子盯得死。”

陈正心脏猛缩,面上却飞快敲字:“跳楼的多了,怕个鸟!有没有带家属信息的?父母工作单位、电话,最好有住址。”

“有。师大美院去年到今年的新生数据,带家庭关联信息。打包价0.5个比特币。”数据蜂甩过来一个样本压缩包。

陈正点开样本。第一份文档就让他后颈寒毛倒竖——林浩的名字赫然在列!学号、身份证、宿舍号、辅导员联系方式,甚至还有他母亲在纺织厂的工作证照片。第二份文档更触目惊心:秦小雨。照片上的女孩抱着画板站在阳光下,个人信息栏里,“已故”两个字像两滴凝固的血。

“这女的死了,资料也卖?”陈正稳住呼吸敲字。

“死人资料才值钱啊!”数据蜂发来一个挖鼻孔的表情,“催收的拿去吓唬爹妈,一吓一个准。她爹是不是癌症?临死前还被我们的人‘慰问’过呢!”

陈正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他想起秦小雨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眼睛,那里面盛着一个父亲永远无法释怀的追问。而现在,女儿的隐私成了黑市上论斤卖的废纸。

“货不错。”陈正强迫自己继续对话,“量大能走公对公不?我老板想长期合作。”

“公对公?”数据蜂发来一个嘲讽的骷髅头,“你当开淘宝店呢?只收虚拟币,钱货两讫。”

“老板不放心啊。”陈正把赵振邦被捕新闻的截图局部马赛克后发过去,“听说最近栽了好几个平台,怕源头不稳。”

对话框沉寂了几分钟。正当陈正以为对方起疑时,数据蜂突然发来一段语音,背景音里有模糊的机场广播声:“慌什么!我们上头有人!银行里出来的老师傅亲自搭的桥,比光纤还稳!”

银行。这个词像一枚烧红的针,扎进陈正紧绷的神经。他立刻追问:“银行的人?能搭线不?我们老板最想搞的就是银行流水!”

“想屁吃!”数据蜂嗤笑,“老师傅早金盆洗手了,现在只做技术顾问。要不是当年在省行管后台捅了大篓子,谁愿意跟我们这些地老鼠混?”

省行。后台。陈正脑中瞬间闪过“随心贷”那笔二十万美元的转账记录,收款账户正是某省级银行的后台维护账户!他飞快调出技术组整理的银行内部架构图,目光锁死在“系统运维部”一栏。

“捅娄子?”陈正故意激将,“别是扫地大妈吧?”

“放你娘的屁!”数据蜂被激怒了,一段加密文件砸过来,“睁大狗眼看看!当年省行征信系统漏洞报告,就是他写的!要不是这报告被压下来没修补,老子们哪能轻松扒出几百万条数据!”

陈正点开文件。标题是《关于省级金融数据交换平台高危漏洞的紧急报告》,落款处一个名字被刻意涂抹,但签名栏的电子签章却清晰可见——那是一个独特的、带缺口的字母“z”印章。

这个印章,陈正见过。就在三小时前,匿名邮件里那张“快易贷”主犯的化名签名旁,盖着同一个电子签章!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这个藏在数据黑市背后的“老师傅”,不仅可能是银行内鬼,更与三年前“快易贷”的主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正要截取签章细节,屏幕突然剧烈闪烁。刺耳的警报声炸响,论坛界面瞬间被血红骷髅头覆盖,狰狞的字体跳动闪烁:“掘金客!条子!你被标记了!”

几乎同时,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小吴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背景音是林浩病房里尖锐的仪器警报声。陈正猛地拔掉网线,但屏幕上的血骷髅仍在狞笑,最后定格成一行滴血的大字:

“游戏结束,陈副局长。”

第五章 保护伞现形

屏幕上的血色骷髅头仍在狞笑,病房监护仪的警报声却已穿透手机听筒,像冰锥扎进陈正的耳膜。他一把扯断网线,幽蓝的屏幕骤然熄灭,但“游戏结束,陈副局长”那行滴血的字却烙在了视网膜上。裤袋里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小吴的号码在黑暗中闪烁,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砸在陈正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抓起手机,小吴急促的声音几乎破音:“陈局!林浩的监护仪突然报室颤!护士刚推进抢救室!有人……有人动过仪器电源线!” 背景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刺耳的仪器蜂鸣。

“守住门口!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陈正低吼,人已冲向门口。走廊惨白的灯光下,他瞥见安全通道的门正缓缓合拢,缝隙里似乎有半片深蓝色衣角一闪而没。是医院护工?还是……

他脚步未停,一边疾步奔向电梯,一边拨通另一个加密号码:“老鹰,目标‘老师傅’,省行前员工,曾主导征信系统高危漏洞报告,电子签章特征——带缺口的字母‘z’。三小时内,我要他所有档案,尤其是漏洞报告被压的内幕!对,现在!最高优先级!”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陈正看到走廊尽头,王局长的司机正靠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掸着烟灰,目光却像黏胶一样锁在他身上。

省金融犯罪侦查局的小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投影幕布上是那份带“z”字签章的《关于省级金融数据交换平台高危漏洞的紧急报告》截图,旁边并列着“快易贷”主犯化名文件上的同款签章。技术组长老魏指着屏幕,声音干涩:“签章特征比对吻合度99.8%。这个‘老师傅’,就是当年负责省行核心系统的运维主管张维钧。三年前,他提交这份报告后不到一周,就因‘个人原因’主动辞职。”

“辞职报告呢?”陈正盯着幕布,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节奏和他站在林浩病房外时一模一样。

“查无实据。”老魏摇头,“人事系统里只有一句‘协商离职’,纸质档案……归档时恰好遭遇库房水管爆裂,泡烂了。”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专案组副组长周明,一个向来以稳健着称的老刑警,眉头拧成了疙瘩:“陈局,这太巧了。张维钧辞职后,那份高危漏洞报告就被束之高阁,根本没修补!这才导致几年间几百万条公民征信数据像开闸放水一样流进黑市!现在他又和‘快易贷’、‘随心贷’扯上关系……这后面得是多大的雷?”

“雷?”陈正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座众人,“这已经不是雷,是有人在我们金融系统的地基底下埋了核弹!张维钧就是那颗引信!”

“抓!”行动队长赵猛一拍桌子,“证据链够了!银行内鬼就是他!抓回来一审,什么保护伞都得现原形!”

“抓?”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插了进来。市局派来的联络员李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陈副局长,张维钧现在可是知名金融科技公司的首席顾问,省里重点扶持的创新企业代表。无凭无据去动他,舆论压力、营商环境压力,谁来扛?况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银行系统内部的事,我们警方贸然插手,合适吗?我看,不如把现有证据移交给银保监,按程序……”

“按程序?”陈正霍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按程序,三年前那份漏洞报告就该启动应急预案!按程序,秦小雨就不会被逼跳楼!按程序,林浩现在应该躺在太平间而不是抢救室!李主任,犯罪分子可不会跟我们讲程序!他们讲的是伪造医疗记录、ai换脸、往病房仪器上动手脚!”

会议室一片死寂。李主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赵猛则梗着脖子,眼神里全是不服。

陈正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最后定格在投影幕布那个刺眼的“z”上。他缓缓直起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维钧,必须动。出了问题,我负责。”

夜色如墨,城郊疗养院的老樟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子。陈正没带司机,自己开着那辆不起眼的旧吉普,绕过主楼,停在最深处一栋爬满藤蔓的小楼前。门廊下,一盏昏黄的风灯摇曳,映出藤椅上老人清癯的侧影。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膝盖上摊着一本《资治通鉴》,鼻梁上架着老花镜。

“老师。”陈正走到近前,轻声唤道。眼前这位退休多年的老局长秦卫国,是他刑警生涯的领路人,也是他此刻唯一能信任的人。

秦卫国没抬头,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某种暗号。“心浮气躁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岁月的力量。

陈正深吸一口气,将“深蓝集市”的遭遇、张维钧的“z”字签章、病房的险情、会议室的争执,以及那份被水泡烂的人事档案,一股脑倒了出来。夜风穿过回廊,带着初秋的凉意。

秦卫国静静地听着,直到陈正说完,他才缓缓摘下老花镜,用绒布仔细擦拭着镜片。昏黄的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银行系统……张维钧……”他喃喃着,目光投向沉沉的夜色,“当年快易贷的案子草草收场,我就觉得不对。水太深。”

“现在的水更深!”陈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他们敢在医院动手!敢在警方的眼皮底下灭口!老师,专案组内部已经有杂音了,有人想捂盖子,想见好就收!”

“收?”秦卫国猛地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骤然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往哪里收?金融数据是国家经济的命脉!命脉被人捅了刀子,放干了血,你还想收?”他撑着藤椅扶手站起来,身形虽佝偻,气势却如山岳般拔地而起,“小陈,你给我记住!”

老人枯瘦的手重重拍在陈正肩上,力道大得让他微微一晃。

“金融安全,就是国家安全!”秦卫国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砸进浓重的夜色里,“这仗,没有退路!必须打到底!打不赢,你我都是历史的罪人!”

陈正浑身一震,肩头传来的力量仿佛带着电流,瞬间贯通了他有些疲惫的四肢百骸。胸腔里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和憋屈,在这一刻被点燃、淬炼,烧成一种更为坚硬、更为纯粹的东西。他挺直脊背,迎着老人灼灼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老师。”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陈正迅速接通,老鹰低沉的声音传来:“陈局,省纪委紧急通报。张维钧的问题,牵涉到更高层。他们的人已经秘密控制了张维钧的助理,拿到了关键账本复印件。纪委领导要求……要求您暂缓抓捕,等待进一步指示。”

更高层?陈正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抬眼看向秦卫国。老人似乎早已料到,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夜风吹过,老樟树的枝叶发出更响的哗啦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陈正对着话筒,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回复纪委。专案组,随时待命。”

第六章 舆论漩涡

加密手机贴在耳边,纪委那句“暂缓抓捕”的指令还在耳道里嗡嗡作响。陈正抬眼看向秦卫国,疗养院昏黄的廊灯下,老人佝偻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沉默而坚定的剪影。夜风卷起樟树落叶,沙沙声如同某种隐秘的鼓点。

“明白了。”陈正对着话筒重复,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专案组,随时待命。”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是某种切割线,将刚才还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空气骤然冷却。秦卫国重新坐回藤椅,拿起那本《资治通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书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暂缓?”他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是让你蓄力,不是让你熄火。拳头收回来,是为了打出去更有力。”

陈正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冷的夜气,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灼热感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凝成更坚硬的内核。“他们急了。”他低声说,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仿佛要刺破城市另一端那些看不见的帷幕,“张维钧这根线,他们不敢让我继续拽。”

“线头后面连着的是大网。”秦卫国翻过一页书,纸张脆响,“网破了,漏出来的鱼虾蟹鳖,够很多人吃一壶。现在,他们想先把你搅浑的水,泼到你身上。”

回到市局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陈正推开专案组办公室的门,一股混合着咖啡因、烟草和熬夜汗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技术组长老魏顶着一头乱发和通红的眼睛,猛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声音嘶哑:“陈局!出事了!”

屏幕上不是熟悉的案件分析图,而是几个刺眼的微博热搜话题标签:

执法过度损害民营经济 #

金融创新需要包容审慎 #

警方滥用公权何时休?

置顶的是一篇由拥有千万粉丝的财经大v“财经豹眼”撰写的长文,标题耸动:《谁在扼杀创新?——透视某地警方对金融科技企业的‘运动式执法’》。文章避重就轻,将“随心贷”描绘成“探索普惠金融新路径的科技先锋”,将陈正领导的专案组突袭行动定性为“粗暴干涉市场”、“滥用警力资源”、“损害营商环境”。文中甚至隐晦地提到:“据可靠消息,该专案组负责人存在为追求个人政绩而罔顾程序正义的嫌疑,其执法行为已引发业内普遍担忧。”

“放屁!”行动队长赵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显示器晃了晃,“这帮孙子!颠倒黑白!”

副组长周明脸色铁青,指着另一台显示器上的舆情监测图:“不止微博,各大门户网站、财经论坛、短视频平台,一夜之间全是这种论调!水军铺天盖地,节奏带得飞起!还有……”他点开一个本地知名民生论坛的页面,置顶的帖子标题触目惊心:《实名举报!金融犯罪侦查局副局长陈正滥用职权,恐吓守法企业家!》,发帖人id赫然是“一个良心市民”。

“查ip!”陈正的声音冷得像冰。

“查了!”老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一串数据,“全是境外跳板!发帖时间集中在凌晨三点到五点,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舆论轰炸!”

“这是报复!”赵猛咬牙切齿,“我们刚摸到张维钧的边,他们就先下手为强,想把陈局搞臭!把案子搅黄!”

陈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车流。晨曦微光中,城市正从沉睡中苏醒,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在信息洪流中打响。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指间反复揉搓。“李主任那边什么反应?”他问,没有回头。

周明叹了口气:“电话打过来了,语气……很‘关切’。说现在舆情汹汹,影响极其恶劣,要求我们……谨慎行事,注意方式方法,必要时可以考虑……暂停部分调查动作,先平息舆论。”

“暂停?”陈正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他们搞舆论战,我们就得自缚手脚?这是什么道理!”

“陈局,现在压力很大。”周明面露难色,“上面……也有人过问了。说现在经济下行压力大,要保护市场主体积极性……”

“保护谁的主体积极性?是保护那些放高利贷、暴力催收、买卖公民信息、往医院病房仪器上动手脚的市场主体吗?”陈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滞了。他走到老魏的电脑前,指着那篇颠倒黑白的文章:“他们想用口水淹死我们?做梦!”

他环视一圈疲惫却满眼不甘的组员:“老魏,你带人,给我盯死这些舆情源头!所有造谣传谣的账号、平台、背后的推手,一个不漏地固定证据!赵猛,你联系网安和宣传口的兄弟单位,该澄清澄清,该辟谣辟谣!记住,用事实说话!把林浩的病历、抢救记录(脱敏处理)、‘随心贷’服务器里那些伪造裸照、暴力催收录音、公民数据交易记录,挑能公开的,一点一点给我放出去!让老百姓看看,我们到底在打击谁!”

“明白!”赵猛和老魏精神一振,立刻行动起来。

陈正转向周明:“老周,你辛苦一下,去趟纪委。把这里的情况,还有我们掌握的张维钧、包括那个‘财经豹眼’可能存在的关联线索,都汇报上去。告诉他们,这盆脏水,专案组不会白挨!我们等他们的‘进一步指示’,但调查,一刻也不会停!”

周明重重点头:“好!”

办公室重新陷入忙碌的键盘敲击声和通话声中。陈正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刚坐下,内线电话又响了。是门卫:“陈局,有您一封快递,同城急送,寄件人空白。”

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被送了进来。陈正戴上手套,小心拆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打印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女儿陈蕊背着书包,正和同学说笑着走出校门。拍摄角度明显是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内。照片背面,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冰冷的小字:

“陈副局长,适可而止。家人平安,全在您一念之间。”

陈正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瞬间绷紧,指腹下的纸张边缘变得锋利。他盯着照片上女儿灿烂的笑脸,胸腔里那股沉淀的火焰猛地窜起,烧得他喉咙发干。他缓缓将照片扣在桌面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喂?老陈?”妻子温柔的声音传来,背景是锅碗瓢盆的轻响。

“蕊蕊上学了?”陈正的声音异常平静。

“刚走,和隔壁小雅一起,怎么了?”

“没什么,”陈正的目光扫过照片背面那行字,“这几天……你和蕊蕊都注意安全,放学尽量让小雅爸爸一起接。我这边……有点忙。”

挂了电话,陈正将那张照片锁进抽屉最底层。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家人是他的软肋,但此刻,这软肋却成了淬炼他意志的熔炉。他走到老魏身后:“虚拟货币那条线,进展怎么样?”

老魏正焦头烂额地盯着另一个屏幕,闻言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要跟您汇报!技术组顺着‘随心贷’那几个离岸账户的资金流追查,发现从昨天凌晨开始,有大笔异常资金通过多个匿名钱包,流入了……usdt!”

“usdt?”陈正皱眉。

“对!泰达币!一种锚定美元的虚拟货币!”老魏调出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几条红色的资金流如同毒蛇般在屏幕上蜿蜒,最终汇入一个标记着“usdt”的池子,“他们开始用虚拟货币洗钱了!手法非常专业,用了混币器,资金路径被切得七零八碎,传统追踪手段……完全失效了!我们刚锁定的几个关联账户,里面的钱瞬间就蒸发了一样,全换成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数字币!”

屏幕上,那些代表资金流向的红色线条在汇入虚拟货币池后,如同水滴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象征未知的灰色区域。办公室里刚刚被舆论战激起的些许斗志,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赵猛盯着那片吞噬了线索的灰色,喃喃道:“这……这还怎么查?”

陈正凝视着那片不断扩散的灰色区域,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网络上的污名化浪潮汹涌澎湃,家人被暗中窥伺的阴影如芒在背,而现在,连最关键的追赃线索也沉入了虚拟货币的深海。三面受敌,步步惊心。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片代表着资金消失的灰色区域,指尖冰凉。“看不见?”他声音低沉,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沉寂,“那就想办法,让它现形!”

第七章 科技对决

屏幕上的灰色区域如同深渊,吞噬着所有指向犯罪集团的资金线索。专案组办公室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键盘敲击声都变得稀疏。赵猛盯着那片象征追踪失败的灰色,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这……这还怎么查?钱都变成了一串摸不着的数字,在全世界乱窜。”

陈正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虚拟货币洗钱”几个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老魏,”他声音沉稳,目光扫向技术组长老魏,“传统手段失效,那就上非传统的。国内有没有顶尖的区块链追踪专家?能把这混币器搅浑的水,重新看清的?”

老魏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手指在稀疏的头发里抓了抓,眼睛却亮了起来:“有!还真有!公安部去年特聘的顾问,苏棠!麻省理工回来的,专攻加密货币追踪和区块链安全,破过几个国际大案!就是……这人脾气有点怪,不太好请。”

“脾气怪不是问题。”陈正斩钉截铁,“立刻联系!需要什么手续,我去协调!告诉她,这里有一场硬仗,对手用最前沿的技术犯罪,我们需要最锋利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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