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雨水顺着脖颈往里钻警戒线外人群像一团模糊影子(1/2)

金融利剑

第一章 血色催收

雨点砸在警车闪烁的蓝红顶灯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陈锋拉高了夹克的领子,冰冷的雨水还是顺着脖颈往里钻。警戒线外,人群像一团团模糊的影子,议论声被雨幕和警笛切割得支离破碎。他跨过湿漉漉的警戒线,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现场已经被初步处理过,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雨水潮湿的土腥味,依旧顽固地钻进鼻腔。地上,用白粉笔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在积水的倒映下显得格外刺眼。法医老张正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散落在泥水里的个人物品——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一个浸透了水的学生证,上面印着“江城大学,机械工程系,张宇”。

“陈队。”一个年轻刑警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几张被雨水泡得发软的打印纸,“从楼上他租住的单间里找到的,催收单。”

陈锋接过来,没急着看内容。他的目光越过警戒线,望向那栋灰扑扑的七层居民楼。三楼的一个窗户敞开着,黑洞洞的,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叫张宇的年轻人,站在那扇窗前,被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吞噬,最终纵身一跃。

“什么情况?”陈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初步勘察,排除他杀。死亡时间大概凌晨两点左右。”老张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找到的催收单,时间跨度三个月,金额从最初的五千滚到了……二十多万。”老张顿了顿,补充道,“手段很脏,电话轰炸、p图群发、威胁家人、上门喷漆……都齐了。”

陈锋展开那几张湿漉漉的纸。字迹被水晕开,但那些触目惊心的字眼依旧清晰:“再不还钱,就把你妈住院的照片发到你们学校论坛!”“打断你一条腿,看你怎么毕业!”“今晚十二点前不还清,裸照群发!”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人心上。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学生,背负着这样的压力,孤立无援,最终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鑫融宝……”陈锋念出催收单上那个醒目的公司logo,眼神锐利如刀锋。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局长的电话。

“陈锋,立刻回局里!紧急会议!”

金融犯罪侦查局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投影幕布上,是张宇血肉模糊的现场照片,以及那几张催收单的扫描件。局长周正国脸色铁青,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

“各位都看到了!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一个前程大好的大学生,被活活逼死!”周正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鑫融宝’!这家公司,打着互联网金融的幌子,干的却是敲骨吸髓、逼人跳楼的勾当!舆情已经炸了,上面震怒!要求我们立刻行动,雷霆打击,给人民一个交代!”

他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陈锋身上:“老陈,你经验最丰富,啃过最硬的骨头。这个特别行动组,你来牵头!人员、资源,局里全力保障!我只有一个要求:快!准!狠!把这个毒瘤,给我连根拔起!”

“是!”陈锋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任何推脱。他看到了周正国眼中的血丝,也感受到了整个会议室里弥漫的悲愤和压力。张宇的惨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行动代号:‘利剑’!”周正国沉声道,“陈锋,这把剑,你给我磨利了!”

会议结束,陈锋立刻投入工作。他点了几个人:心思缜密的老搭档王海,技术骨干小李,还有几个身手利落的年轻干警。特别行动组“利剑”正式成立。

时间紧迫,容不得丝毫懈怠。陈锋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面前铺满了关于“鑫融宝”的所有资料。这家公司成立不到三年,发展却异常迅猛,主推“校园贷”、“创业贷”、“消费分期”,广告铺天盖地,宣称“低息”、“秒到账”、“无抵押”。然而,在消费者投诉平台和网络上,关于其暴力催收、高利贷、泄露隐私的控诉早已堆积如山,只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太大波澜。直到张宇用生命,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

“查!所有关联账户!资金流向!公司架构!核心成员!”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重点查他们的催收部门!人员构成,运作模式,所有能找到的证据!”

小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陈队,鑫融宝的服务器防护不弱,但他们的内部通讯系统……似乎有漏洞。”他眼睛一亮,“找到了!他们的催收部门有个内部群,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屏幕上滚动着令人发指的对话记录:

“目标:张宇,江城大学。策略:持续施压,重点突破其母亲(患病)心理防线。”

“今天目标情绪崩溃,哭了半小时。继续加码,明早发p图。”

“收到,已安排人去他老家门口喷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干得漂亮!这个月‘催收之星’非你莫属!”

冰冷的文字背后,是赤裸裸的恶意和毫无人性的践踏。陈锋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些躲在网络和电话线后面的刽子手!

“定位!他们的办公地点!”陈锋的声音冰冷。

“查到了!就在市中心,‘鑫融大厦’18层整层!注册地与实际办公地一致!”王海迅速回应。

“好!”陈锋猛地站起身,“通知所有人,一级战备!半小时后,行动!”

*

夜色深沉,雨势稍歇。几辆没有标志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鑫融大厦”地下车库。陈锋坐在头车的副驾驶,透过车窗,看着这座灯火通明的玻璃幕墙大厦。18层,依旧亮着不少灯。

“各组报告情况。”

“a组,后门通道控制。”

“b组,消防通道控制。”

“c组,网络信号屏蔽已启动。”

“d组,突击组,就位!”

陈锋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讯器:“行动!”

“砰!”一声闷响,18层厚重的玻璃门被破门锤瞬间撞开。身着防弹背心、手持武器的干警如潮水般涌入。

“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瞬间陷入混乱。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呼、尖叫和椅子倒地的碰撞声。几十名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和神情冷峻的警察,有的下意识想关电脑,有的则直接瘫软在座位上。

“控制现场!所有人原地不动!技术组!立刻固定电子证据!”陈锋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地响起,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像鹰隼锁定猎物。

几个反应快的员工试图拔掉电脑电源或藏匿u盘,立刻被干警按倒在地。小李带着技术组的人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冲向服务器机房和几个主管的独立办公室。

“陈队!这边!”王海在一个挂着“催收部总监”牌子的办公室门口喊道。

陈锋大步走过去。办公室装修豪华,巨大的老板桌后,一个穿着名牌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脸色惨白,正手忙脚乱地往碎纸机里塞文件。

“住手!”陈锋厉喝。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一叠文件散落在地。陈锋弯腰捡起一张,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催收对象的个人信息、家庭情况、借款金额、催收进度,甚至标注了“弱点”(如:母亲重病、害怕丢脸、有女友等)和“有效施压手段”。

“你们……你们这是非法闯入!我要告你们!”总监强作镇定,声音却在发抖。

陈锋没理他,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造型夸张的“招财猫”,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月度催收冠军奖”。他拿起奖杯,掂了掂,冰冷的金属质感。

“催收冠军?”陈锋冷笑一声,将奖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玻璃桌面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靠逼死人得来的冠军?”

总监吓得缩了缩脖子。

“陈队!有发现!”小李的声音从机房传来,带着一丝兴奋。

陈锋立刻转身过去。机房内,一排排服务器指示灯疯狂闪烁。小李指着其中一台主控电脑的屏幕:“找到了!他们的核心数据库!里面存储了……天啊,至少几十万人的个人信息!身份证、通讯录、通话记录、银行流水、甚至……裸贷照片和视频!全都有分类,学生、白领、个体户……”

屏幕上,一个个以受害者姓名命名的文件夹触目惊心。其中一个文件夹的名字,赫然是“张宇”。

陈锋走到服务器阵列前,冰冷的金属机柜无声地矗立着,绿色的指示灯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冷的机箱外壳。这庞大的机器里,存储着多少被践踏的尊严和破碎的人生?每一个字节,都浸透着受害者的血泪。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而在这座“鑫融大厦”的18层,一场风暴刚刚撕开了冰山一角。陈锋的目光穿透玻璃幕墙,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

这把“利剑”,才刚刚出鞘。

第二章 冰山一角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沉闷气味。单向玻璃后面,陈锋抱着双臂,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玻璃另一侧,“鑫融宝”的催收总监赵明,早已没了办公室里那份强装的镇定,油亮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眼神涣散地盯着桌面,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

王海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冷静而带着压迫感:“赵明,说说吧,‘鑫融宝’服务器里那几十万人的信息,除了你们自己催收用,还卖给谁了?”

赵明猛地一哆嗦,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地抬眼,似乎想从单向玻璃里寻找一丝希望,却只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王海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赵明紧绷的神经上,“张宇的死,你们整个催收部都脱不了干系。现在是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最后机会。那些数据,到底流向了哪里?”

赵明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沙哑:“……有……有专门收数据的……我们……我们内部有个名单……定期清理‘死单’和‘难啃的骨头’……就……就打包卖出去……”

“卖给谁?”王海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不……不固定……有时候是‘中介’,有时候……是直接联系的下家……”赵明眼神闪烁,“做电销的……搞诈骗的……都有……他们给钱快……”

“名单呢?交易记录呢?”陈锋的声音突然通过麦克风插了进来,冰冷得像审讯室的金属桌面。

赵明吓得一缩脖子:“在……在技术部老吴的私人电脑里……加密的……只有他有密码……他说……这样安全……”

陈锋的眉头锁得更紧。又是加密。鑫融宝的服务器防护做得不差,内部通讯系统有漏洞才被小李抓到把柄,核心数据库更是层层加密,技术组还在攻坚。现在,关键的交易记录又在另一个人的私人电脑里,同样加密。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催收公司,背后隐藏着一套严密的数据流转链条。受害者信息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后,再转手卖给下一批豺狼。

“老吴人呢?”陈锋问旁边的王海。

“突击时他不在公司,家里也没人,手机一直关机。”王海脸色凝重,“已经派人蹲守了。”

陈锋沉默片刻,转身离开观察室。走廊里,技术组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小李正带着几个人围在一台电脑前,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日志文件。

“陈队,”小李抬起头,眼圈发黑,但眼神依旧锐利,“核心数据库的加密算法很复杂,暴力破解需要时间。不过,我们在赵明的办公电脑里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几个加密的压缩包,文件名标注着日期和奇怪的代号:“‘死鱼打包’、‘硬骨头处理’……时间点和他刚才交代的‘清理名单’能对上。我们尝试破解了一个,里面是几百个被标记为‘催收无效’的联系方式和个人信息片段,打包时间就在张宇出事前一周。”

陈锋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代号和打包好的“商品”,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张宇的信息,很可能就在其中某个压缩包里,被当作“废品”卖给了下一家。他的死,不仅没能让这些恶魔收手,反而成了他们清理库存、换取利润的契机!

“能追踪到这些数据包的去向吗?”陈锋沉声问。

小李摇摇头:“对方很狡猾,用的是多层跳板和匿名网络交易平台,痕迹清理得很干净。需要更专业的技术支持,深挖网络层和资金流。”

就在这时,局长周正国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身形清瘦,齐肩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她的目光扫过忙碌的技术组,最后落在陈锋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陈锋,给你介绍一下,”周正国指了指身边的女子,“林雪,顶尖的网络信息安全专家,也是我们省厅特聘的技术顾问。这次‘利剑’行动,上面特批她加入,协助你们进行电子取证和数据分析。”

林雪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陈队长,你好。”

陈锋伸出手:“欢迎,林专家。我们正需要你的专业能力。”他注意到林雪的手很凉,握手时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感。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林雪的目光转向小李面前的电脑屏幕,“加密数据库和追踪匿名交易是两回事,需要不同的工具链。给我一个独立终端,最高权限,我需要接入我们的分析平台。”

她的语气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小李立刻起身让开位置。

林雪坐下,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动作麻利地连接、调试。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屏幕上瞬间弹出数个复杂的分析窗口,数据流以远超小李操作的速度滚动起来。

“陈队,”王海低声在陈锋耳边说,“查过了,林雪背景很干净,履历漂亮得吓人,多个国家级安全项目核心成员。只是……她主动申请加入我们这个专案组,有点奇怪。”

陈锋看着林雪专注的侧脸,那沉静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更深的东西。他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讯室里,赵明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又陆陆续续吐出一些信息碎片:几个模糊的“中介”外号,一个早已废弃的联络邮箱,以及老吴可能私下接触过的几个“大客户”特征。但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缺乏串联的线。

突然,林雪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盯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一个分析结果,眼神骤然变得锐利,那层平静的冰面下,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找到了。”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陈锋和王海立刻围了过去。只见林雪的屏幕上,展现出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无数节点和线条交织。其中一个被高亮标记的节点,正源源不断地接收着来自“鑫融宝”服务器的数据流,经过几次跳转和伪装后,分散流向数十个不同的终端。

“这不是简单的数据买卖,”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这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数据黑产网络。‘鑫融宝’只是其中一个源头供应商。这些数据被多次清洗、分类、转卖。学生信息流向校园贷和培训诈骗,白领信息流向精准电信诈骗和‘杀猪盘’,个体户信息则可能用于信用诈骗和非法集资……”

她放大了其中一个分支,指向一个标注着“深度加工”的节点:“看这里,一些包含隐私照片和视频的‘裸贷’数据,会被特别标注,高价卖给有特殊需求的买家,用于更恶劣的敲诈勒索。”

屏幕上,代表数据流的线条密密麻麻,如同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大蛛网,而每一个节点,都代表着无数像张宇一样的受害者,他们的隐私和尊严被明码标价,反复践踏。

“而且,”林雪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份关联分析报告,“根据资金流回溯和网络行为特征匹配,接收这些‘深度加工’数据的其中一个终端,高度疑似与半年前导致我弟弟林涛精神崩溃、至今仍在康复医院的那起‘套路贷’诈骗案有关联。”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陈锋敏锐地捕捉到她握着鼠标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双沉静的眼睛深处,翻涌着刻骨的痛楚和冰冷的愤怒。

原来如此。陈锋瞬间明白了她主动加入的原因。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支持,这是一场带着血债的复仇。

“能锁定这些终端的具体位置或者控制者吗?”陈锋沉声问,目光紧紧锁住屏幕上那庞大的罪恶网络。

林雪摇了摇头,眼神凝重:“对方非常谨慎,使用了大量肉鸡和虚拟身份,真正的控制端隐藏在多层代理之后,可能位于境外。而且……”她调出另一份日志,“他们在我们突击‘鑫融宝’后不久,就启动了应急机制,切断了多条关键链路,正在快速转移和销毁数据。我们的动作,惊动了这张网背后的蜘蛛。”

屏幕上,代表活跃数据流的线条正一条接一条地黯淡下去,如同黑暗中悄然闭合的眼睛。

陈锋看着那迅速萎缩的网络图谱,又看了看林雪屏幕上那份关联着“林涛”名字的分析报告。审讯室里的赵明还在徒劳地辩解,技术组的小李面对加密数据库一筹莫展,而这张刚刚揭开一角的庞大黑网,已经开始收缩隐藏。

“利剑”斩开了冰山一角,露出的不是终结,而是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黑暗海域。冰冷的海水之下,巨大的阴影正在悄然游弋。

第三章 黑网浮现

冰冷的电子屏幕前,最后一条代表活跃数据流的线条彻底黯淡下去,如同被掐灭的烛火。技术组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声在空气中震颤。林雪盯着那片死寂的网络拓扑图,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缓缓落下,敲下最后一个终止命令。她的侧脸在屏幕冷光映照下,线条绷紧,眼底那簇因发现弟弟案件关联而燃起的火焰,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对方反应太快了。”小李的声音带着不甘和疲惫,“应急机制启动得毫无延迟,就像……就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陈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片象征数据湮灭的黑暗,又落在林雪紧绷的侧影上。“盯着的不是我们,”他声音低沉,“是‘鑫融宝’这条线。我们一动,整张网就收到了警报。”他转向王海,“老吴那边有消息吗?”

王海摇头,脸色难看:“蹲守的兄弟说,他家里一直没人,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西郊,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他老婆孩子昨天报的失踪,看着不像演戏。”

一个掌握核心交易记录的关键人物,在突击行动前就消失了。这绝非巧合。陈锋的心沉了下去。数据链被掐断,人证链条也出现了断裂。这张网不仅庞大,而且反应灵敏,行动果决。

“数据没了,但钱不会凭空消失。”陈锋的声音斩断了压抑的沉默,他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重重地在“鑫融宝”三个字上画了个圈,“赵明交代,他们卖数据的钱,是通过几个皮包公司走账的。查资金!所有与‘鑫融宝’有异常资金往来的账户,一个不漏,给我挖出来!”

命令下达,技术组的气氛重新被点燃。小李带着人立刻调取银行流水,筛选可疑交易。林雪则调转方向,利用她带来的专业分析平台,开始追踪那些匿名交易平台残留的资金痕迹,试图穿透层层伪装,找到真实的资金接收方。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屏幕数据的飞速滚动中流逝。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渐渐透出晨曦的微光。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熬夜的焦躁。

“陈队!有发现!”负责梳理银行流水的小张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沙哑。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转账记录,“您看,‘鑫融宝’近半年的大额异常收入,最终都流入了三家注册地在不同省份的公司账户——‘宏远商贸’、‘鼎盛科技’、‘信达咨询’。表面看业务风马牛不相及。”

陈锋和王海立刻围了过去。屏幕上,资金像溪流汇入江河,最终注入这三家公司。

“查这三家公司的底细。”陈锋下令。

“正在查!”小张手指翻飞,“‘宏远商贸’,注册地在邻省滨海市,主营建材批发,但近一年纳税额低得可怜,与实际资金流入量严重不符。‘鼎盛科技’在隔壁省省会,注册资金五百万,但实际缴纳为零,办公地址查无此司。‘信达咨询’更离谱,注册地在西南某市,工商登记的联系电话是空号,注册地址是个废弃的仓库!”

典型的空壳公司特征。陈锋眼神锐利:“资金进了这三家之后呢?”

“像进了迷宫!”小张调出更复杂的资金流向图,“从这三家公司出来,资金又被拆分成无数小额,通过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个人账户进行‘蚂蚁搬家’,再汇入另外一批公司账户,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大部分资金流向了几个注册在开曼群岛和维尔京群岛的离岸公司账户,彻底消失在监管视野之外。”

开曼群岛,维尔京群岛……这些全球闻名的避税天堂,也是洗钱和隐匿非法资金的重灾区。境外资本!陈锋和王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案件的性质,正朝着更危险、更复杂的方向滑去。

“林专家,匿名交易平台那边有线索吗?”陈锋转向另一侧。

林雪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放大着一条极其隐蔽的资金链路。“有。虽然对方清理得很干净,但通过区块链溯源和多个匿名交易平台的交叉比对,我捕捉到一笔小额测试性交易,最终指向一个注册地在香港的贸易公司——‘金汇环球’。这家公司表面做进出口,但实际业务成谜,其资金最终也流向了维尔京群岛的同一个离岸账户。”

“金汇环球……”陈锋默念着这个名字,将它重重写在白板上,与那三家空壳公司并列,并用箭头指向那个模糊的境外离岸账户。一条由境内空壳公司层层伪装,最终汇向境外神秘资本的灰色资金链,逐渐浮出水面。

“赵明提过老吴接触的‘大客户’里,有没有涉及香港的?”陈锋问王海。

王海迅速翻看审讯记录:“有!他提过一个绰号叫‘港佬’的,出手阔绰,专门收‘硬货’,也就是那些包含隐私照片视频的‘裸贷’数据包。但具体身份不明,联系方式也是单线,只有老吴知道。”

老吴!又是这个失踪的技术主管!他成了连接“鑫融宝”数据源与下游“大客户”、乃至境外资本的关键枢纽!

“必须找到老吴!”陈锋斩钉截铁,“他是目前唯一可能撕开更大口子的人!王海,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火车站、汽车站、机场,所有离城通道布控!联系技侦,尝试恢复他失踪前的通讯记录和行动轨迹!”

“明白!”王海立刻拿起电话部署。

希望似乎重新燃起。找到老吴,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港佬”,甚至触及那若隐若现的境外资本。整个行动组像上紧了发条,高效运转起来。

两天后,一个振奋的消息传来:技侦部门通过基站定位和监控回溯,锁定了老吴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位于城西结合部的一个老旧小区。他租住在那里一个朋友闲置的房子里,深居简出。

“行动!秘密抓捕,绝不能让他再跑了!”陈锋亲自带队,王海、小李以及几名精干警力迅速集结,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目标单元楼。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锋打了个手势,两名特警队员上前,用技术手段无声地打开了防盗门。众人屏息凝神,持枪突入。

屋内陈设简单,光线昏暗。客厅空无一人。卧室的门虚掩着。

“警察!吴志强!出来!”王海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推开卧室门。

没有回应。

陈锋紧随其后冲入卧室。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僵住。

老吴,吴志强,穿着皱巴巴的睡衣,仰面躺在凌乱的床上,双目圆睁,瞳孔早已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惊愕和痛苦的表情。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床头柜上,倒着一个空了的药瓶,旁边散落着几粒白色药片。

“警戒现场!叫法医!”陈锋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迅速上前,探了探吴志强的颈动脉——冰冷,毫无生机。

小李立刻检查电脑和手机,脸色难看地摇头:“硬盘被物理破坏,手机sim卡不见了。”

法医很快赶到,初步检查后,面色凝重地对陈锋说:“陈队,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口鼻腔有少量血性分泌物,结合现场发现的药瓶……初步判断符合药物中毒症状。具体药物成分和死亡时间需要解剖和毒化检验。但……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就在他们锁定位置,即将实施抓捕的前夕!陈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环顾这个简陋的出租屋,窗户紧闭,门锁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是自杀?还是……灭口?

“查!最近二十四小时所有进出这栋楼的人员监控!查吴志强最后几天的通讯记录、网络活动!查那个药瓶的来源!”陈锋的声音压抑着怒火。老吴的死,掐断了刚刚浮现的关键线索。指向“港佬”和境外资本的链条,在即将触及核心的瞬间,彻底断裂。

调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空壳公司的线索追到境外便石沉大海;唯一的关键人证离奇死亡,死因蹊跷;庞大的数据黑产网络在启动应急机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互联网的深海;而那张资金编织的巨网,在斩断老吴这根线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行动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白板上,老吴的名字被画上了一个刺目的红叉,与“鑫融宝”、“空壳公司”、“境外资本”之间的连线,也显得苍白无力。陈锋站在白板前,看着那一个个代表着罪恶与谜团的节点,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冰冷而遥远。

冰山一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而他们手中的利剑,此刻却仿佛砍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第四章 暗流涌动

老吴的名字在白板上被红叉覆盖已经三天了。法医的最终报告冰冷地躺在陈锋桌上——混合药物中毒致死,死亡时间精确在他们锁定出租屋位置后的第四个小时。自杀?报告里找不到足以支撑的动机或精神病史痕迹。灭口?现场门窗完好,没有强行闯入证据,监控里只有模糊不清的送外卖身影。一个掌握关键钥匙的人,在锁眼即将被插入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同他可能知道的一切。

行动组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挫败感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窒息。小李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王海一遍遍翻看老吴生前最后几天的通讯记录——全是加密或一次性号码,查无可查。林雪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试图从那些早已被抹去的匿名交易平台残留信息里再榨出一点线索,但每一次尝试都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陈锋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城市的脉搏依旧强劲,阳光刺眼,却照不进这间被阴霾笼罩的办公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来自案件的停滞,更来自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老吴的死开始,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对方总能快他们一步,精准地掐断每一条可能的生路。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死寂。陈锋转身拿起话筒。

“陈队,有您的快递,前台签收了。”是楼下值班室的声音。

快递?陈锋皱眉,他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过什么。“什么东西?”

“一个普通文件袋,寄件人信息……是空白的。”

一丝警觉瞬间窜上陈锋的脊背。“别动它,我马上下来。”

文件袋很薄,捏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寄件地址和电话栏一片空白,只有收件人信息打印得清清楚楚:金融犯罪侦查局特别行动组,陈锋(收)。王海和小李也跟了下来,三人围在前台,气氛凝重。

“我来。”王海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文件袋封口。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被取出来,正面朝上放在光洁的前台大理石台面上。

陈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拍摄的正是老吴死亡现场——那张凌乱的床,老吴惊愕痛苦的脸,嘴角干涸的血迹,以及床头柜上那个空药瓶。角度刁钻,像是从卧室门口向内拍摄的。照片右下角,用猩红色的马克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下一个,轮到谁?”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警告,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对方不仅知道老吴的死,甚至可能就在现场,或者……在第一时间拿到了现场照片!这意味着什么?内部有鬼?还是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查!立刻查这照片的来源!快递是从哪里寄出的?沿途所有监控!”陈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拿起照片,那猩红的字迹像血一样刺眼。

“陈队,”小李的声音有些发颤,“老吴的手机sim卡……不是一直没找到吗?”

陈锋猛地看向他。

“技术组那边……刚刚有个新发现,”小李咽了口唾沫,“我们在尝试恢复老吴出租屋附近基站最后几天的通讯记录时,发现他那个消失的号码,在……在他死亡后大约三小时,有过一次极其短暂的信号接入,只持续了几秒钟,位置就在我们局附近的一个信号塔!”

死亡后三小时!局附近!

照片的拍摄者,发送威胁信息的人,很可能就是拿走sim卡的人!而这个人,在杀害(或目睹)老吴之后,不仅从容离开现场,甚至胆大包天地跑到警察局附近,用死者的sim卡发送了定位信号?这简直是对警方最大的羞辱!

“立刻排查那个时间段局里所有进出人员、车辆监控!包括我们内部!”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地扫过王海和小李,最后落在匆匆赶来的林雪脸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谁都带着审视。

内部排查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下展开。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技术组调取了指定时间段局内外的所有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看。人事部门提供了所有人员(包括文职和后勤)的近期考勤和动向说明。陈锋和王海则开始不动声色地与核心成员进行单独谈话。

“陈队,你怀疑我们中间……”王海在走廊尽头压低声音,眉头紧锁。

“老吴的死,时间点掐得太准。这张照片和那个信号,更是直接骑到我们脸上。”陈锋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要么对方在我们身上装了眼睛耳朵,要么……我们这里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面对陈锋隐晦的试探和审视的目光,队员们有的愤怒,有的委屈,有的茫然。小李激动地发誓自己绝无二心,林雪则沉默地展示了那几天自己的所有工作记录和通讯记录,干净得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越是干净,在陈锋此刻的心里,反而越添了一丝疑虑——一个顶尖的技术专家,真想隐藏点什么,会留下痕迹吗?

调查似乎再次陷入僵局。监控录像里没有发现异常人员或车辆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信号塔附近。内部人员的背景审查也没有发现明显问题。那张照片的打印纸和文件袋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东西,无法溯源。猩红的字迹经过鉴定,是市面上常见的油性马克笔,同样无法追踪。

威胁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内部的猜疑则像无声蔓延的毒气,侵蚀着团队的信任和士气。陈锋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对手在暗处,用恐惧和猜疑消耗他们,他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新的突破口。

深夜,陈锋独自坐在办公室,再次梳理案卷。白板上,老吴的红叉旁边,是那三家空壳公司(宏远商贸、鼎盛科技、信达咨询)和香港“金汇环球”。资金流、数据流、人命……最终都指向那个模糊的境外离岸账户。但境内呢?如此庞大的资金转移和犯罪活动,仅仅依靠几个空壳公司和躲在暗处的“港佬”就能完成?他们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保护伞,在提供便利,甚至……在通风报信?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三家空壳公司的注册信息上。宏远商贸在滨海市,鼎盛科技在邻省省会,信达咨询在西南某市。这些公司能顺利注册、开户、进行大额异常转账而不被监管预警,当地的金融监管部门,是否干净?

一个名字跳入他的脑海——滨海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副局长,周永康。宏远商贸的注册地和主要活动区域就在滨海市。此人在系统内风评尚可,但陈锋在调阅宏远商贸的工商档案时,曾注意到一个细节:该公司几次变更法人代表和经营范围,审批流程快得异乎寻常,经办人签名里,都有周永康下属科室的盖章。

是巧合?还是……

陈锋拿起电话,拨通了王海的号码:“老王,睡了吗?……来局里一趟。有件事,我们得换个方向查了。”

第二天,行动组的策略悄然转变。明面上,对老吴死亡案的调查和对内部泄密的排查仍在继续,但核心力量已经转向了更隐蔽的战线。陈锋和王海亲自带队,以核查宏远商贸涉嫌洗钱为由,秘密前往滨海市。他们没有惊动地方金融监管局,而是通过经侦的渠道,低调调取了宏远商贸及相关账户的所有银行流水和审批档案。

同时,林雪和小李留在局里,利用技术手段,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开始深挖周永康及其核心圈子的公开信息、财产状况、社会关系网络,寻找任何可能的异常点。

在滨海市一家不起眼的商务酒店房间里,陈锋和王海对着摊满一桌子的银行流水和工商档案,眉头紧锁。宏远商贸的资金流水异常清晰,但更让他们在意的是那些审批档案。

“你看这里,”王海指着宏远商贸三年前一次增资扩股的审批文件,“注册资本从五十万一下子增到五百万,验资报告明显有问题,但审批一路绿灯,周永康当时分管的就是市场准入和风险监测。”

“还有这个,”陈锋翻出另一份文件,“去年底,宏远商贸因为涉嫌虚假贸易被举报过,但监管局的调查结论是‘证据不足’,经办人签字的就是周永康的心腹。”

疑点越来越多。这个周永康,似乎总是在宏远商贸的关键节点上,有意无意地“帮”了一把。

“陈队,”王海放下文件,压低声音,“如果……如果周永康真的有问题,那他的级别和位置,完全有可能接触到我们行动组的一些非核心但关键的信息。比如……我们调查资金链的方向,甚至……老吴被我们锁定的大致时间范围?”

陈锋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走到窗边,看着这座滨海城市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片祥和景象。但在这光鲜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正从冰冷的案卷资料中延伸出来,一端连着冰冷的尸体和消失的线索,另一端,则指向了某个坐在地方金融监管办公室里的身影。

冰山之下,隐藏的庞然大物,终于开始显露出一角狰狞的轮廓。而他们,正站在风暴的边缘。

第五章 雷霆出击

滨海市的晨光透过商务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陈锋捏着发烫的烟蒂,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林雪刚刚传过来的加密文件。王海站在他身后,呼吸都放轻了,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两人心脏沉重的搏动。

“找到了……”陈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疲惫和终于抓住猎物的狠厉,“周永康那个在国外的‘侄女’,每个月固定收到一笔从开曼群岛某银行汇出的‘生活费’,金额不大,但汇款方……经过林雪穿透七层空壳公司的追踪,最终源头指向了‘金汇环球’在香港的一个关联账户。”

屏幕上,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如同蛛网,最终汇聚到那个标注着“周永康情妇(化名周媛)”的境外账户。一笔笔看似无关的“咨询费”、“版权费”,在技术手段的层层剥离下,显露出赤裸裸的利益输送本质。这是铁证,将周永康这个地方金融监管局的副局长,与那个藏在境外阴影里的犯罪网络,用金钱的锁链牢牢捆在了一起。

“不止这个,”王海指着另一份材料,那是他们通宵梳理宏远商贸审批档案的成果,“宏远在申请一笔异常大额跨境贸易融资时,周永康亲自签批了‘风险可控’的意见,绕过了所有常规审查流程。而最终这笔钱,通过复杂的贸易背景造假,流向了鼎盛科技和信达咨询,完成了境内洗白。”

冰山之下,那狰狞的轮廓终于被探照灯照亮。周永康不仅是为宏远商贸提供保护伞,他本身就是这个庞大洗钱和非法金融链条上,负责打通地方监管关节的关键一环!他的位置和权限,足以解释为什么老吴会被精准灭口——他完全有可能接触到行动组初期的调查方向简报。

“收网!”陈锋猛地掐灭烟头,眼中寒光乍现,“目标:滨海周永康及其核心涉案下属、邻省鼎盛科技实际控制人、西南信达咨询窝点。三地同时行动,一个都不能漏!”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回总部。压抑了数日的行动组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轰然启动。林雪和小李在后方指挥中心,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实时监控目标通讯、调取目标区域所有监控画面、锁定关键人物位置。一份份详尽的行动方案和证据链摘要被紧急整理出来,呈报上级。

陈锋和王海星夜兼程赶回总部。作战室内,气氛凝重而炽热。巨大的电子地图上,三个红点被精准标注。陈锋站在地图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滨海组,由我带队,目标周永康及其金融监管局内涉案人员、宏远商贸实际控制人。首要任务:控制人员,查封所有办公场所和电子设备,防止销毁证据!”

“邻省组,王海负责,目标鼎盛科技。该公司是重要的洗钱中转站和暴力催收指令发出点,警惕抵抗,注意保护电子证据!”

“西南组,小李带队,目标信达咨询。该窝点负责伪造贸易合同、洗钱背景,同时是重要的受害者信息储存点。行动务必迅速,防止数据被远程擦除!”

“林雪坐镇中枢,协调三地通讯,提供实时情报和技术支援,切断目标对外联系的所有可能渠道!”

“记住,”陈锋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紧绷而坚毅的脸,“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他们组织严密,手段狠辣,甚至可能渗透了某些环节。行动必须快、准、狠!以雷霆之势,打掉这个毒瘤!有没有问题?”

“没有!”低沉的吼声在作战室回荡。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三支精锐小队如同出鞘的利剑,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三个城市的夜色中。

滨海市,金融监管局大楼。

清晨,上班的人流还未涌入。陈锋带着队员,出示证件,径直走向周永康的副局长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周永康正端着保温杯,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观,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到全副武装的陈锋等人,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取代。

“陈队长?这么早,有何贵干?”他放下杯子,手指微微颤抖。

“周永康,”陈锋亮出逮捕令,声音冰冷,“你涉嫌严重职务犯罪,为非法金融活动提供保护,收受巨额贿赂,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带走!”

两名队员上前。周永康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他精心维持的体面,在铁一般的证据和法律面前,轰然倒塌。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突袭了宏远商贸的办公地,控制住了惊慌失措的实际控制人和财务主管,服务器被当场查封。

邻省省会,鼎盛科技写字楼。

王海带队破门而入时,里面正是一片兵荒马乱。电脑屏幕上闪烁着数据删除进度条,碎纸机发出刺耳的轰鸣,满地都是被匆忙丢弃的文件。几个穿着西装却面露凶相的男人试图反抗,但被训练有素的队员迅速制服。

“警察!不许动!所有人抱头蹲下!”王海的怒吼镇住了场面。技术组队员如猛虎扑食般冲向还在运转的服务器,拔掉电源,封存硬盘。一个试图用锤子砸毁电脑主机的家伙被狠狠按倒在地。王海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张纸,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一笔笔通过虚假贸易转移的巨额资金和对应的暴力催收指令编号。他冷笑一声:“证据?你们删得掉吗?”

西南某市,藏身于老旧居民楼的信达咨询窝点。

小李的行动最为安静迅捷。在确认目标全部在屋内后,破门器瞬间撞开防盗门。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电脑和移动硬盘,几个技术人员模样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冲进来的警察,手指还悬在键盘上。小李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正在运行的远程擦除程序。

“控制住他们!保护数据!”他厉声喝道。队员迅速将人控制,技术专家立刻上前接管设备,终止了数据销毁进程。硬盘里,储存着数以万计的受害者个人信息、借贷记录、通讯录,以及大量伪造的身份证、营业执照、贸易合同模板。这里是整个犯罪链条的数据中枢和造假工厂。

捷报如同潮水般涌回指挥中心。林雪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为前线提供着实时信息支持,同时拦截着所有试图向外发出的警报信号。当最后一份行动成功的确认信息传回时,指挥中心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

……

夜色降临,城市华灯初上。行动组包下了一家小餐馆的后厅,举行了一场简单却热烈的庆功宴。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啤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王海拍着小李的肩膀夸他干得漂亮,小李则红着脸敬林雪的酒,感谢她的神级技术支持。连一向沉稳的陈锋,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他举起杯,看着眼前这群出生入死的战友。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这一仗,打得漂亮!为我们端掉这个毒瘤,干杯!”

“干杯!”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欢腾达到时,陈锋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他微微皱眉,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一阵极其轻微的、规律的电流杂音,持续了大约三秒钟。随即,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陈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低头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寒意再次顺着脊椎爬升。这绝不是打错的电话。那三秒钟的沉默,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他眼中,那光芒之下,似乎有更庞大、更黑暗的阴影正在无声地蠕动。刚刚被他们斩断的,或许真的只是一条触手,而深藏于黑暗海洋中的巨兽,正缓缓睁开了它冰冷的眼睛。

他握紧了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像一根刺,扎进了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里。庆功宴的喧嚣还在继续,但陈锋的心,已经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战斗,远未结束。

第六章 跨境迷雾

庆功宴的喧嚣在陈锋耳边渐渐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他站在餐馆角落的阴影里,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号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掌心。三秒钟的电流杂音,绝非偶然。这是警告,是挑衅,是黑暗中那只巨兽无声的咆哮。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发白,转身大步走向喧闹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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