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是我(2/2)

内室里只剩下南霁风一人,暖炉里的炭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巧的木匣,打开,里面放着一支断裂的玉簪,簪头雕刻着缠枝莲纹,边缘处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当年秋沐在忘川涧坠崖前,他亲手为她簪上的,后来从崖底的乱石中找到,只剩这半截。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的边缘,眼神温柔得像化开的春水。阿沐,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告诉你真相。等南焊锡伏法,等北境安定,我就带你回北辰,回我们曾经的家。

在静尘居,秋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案几上放着林安易刚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破庙交易的经过、临城粮仓被烧、郢城盐商被杀的消息。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她心里发慌。

“姐姐,你都看了半个时辰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古灵夕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见她眉头紧锁,不由得担心起来,“林安易说,破庙周围确实没发现可疑的人,魏老的人也只伤了三个,算是大获全胜。”

秋沐放下密报,端起莲子羹,却没喝,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太顺了。”她低声道,“南焊锡的死士虽算不上顶尖,但也都是亡命之徒,怎么会被魏老的人轻易击溃?左眉痣更是狡猾,怎会如此轻易就‘侥幸’逃脱?”

“或许是南焊锡那边出了内鬼?”古灵夕猜测道,“毕竟他们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有人反水也正常。”

“内鬼不会同时出现在临城、郢城、破庙三处。”秋沐摇头,眼神锐利,“粮仓‘意外’失火,盐商‘被劫匪灭口’,禁军副将‘暴露’……这几件事看似独立,却都精准地打在南焊锡的七寸上,时间点卡得刚刚好,像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安排。”

她放下勺子,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临城、郢城、长宁宫的位置。“你看,临城粮仓被毁,断了南焊锡的粮草;郢城盐商被杀,断了他的财路;禁军副将暴露,让他在长宁宫的眼线彻底失效。这三步棋,环环相扣,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周密。”

古灵夕凑近看了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会是谁在帮我们?萧白昱?”

“不像。”秋沐摇头,“萧白昱的势力虽强,但他的重心在枞楮宫,不会对南焊锡的粮草、盐商这些琐事如此清楚。何况,他若想帮忙,不必做得这么隐秘。”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身影——玄色衣袍,带雪的剑穗,还有那句在风雪里模糊的“等我回来”。

不可能。

秋沐立刻掐灭了这个念头。南霁风远在北辰,深陷北武帝的猜忌和南焊锡的暗算中,怎么可能分身来南灵,还布下这么精密的局?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真的是巧合。南焊锡树敌太多,有人想趁机除掉他,也正常。”

话虽如此,心里的疑虑却像藤蔓一样疯长。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她,替她扫清障碍,为她铺平道路。这种感觉让她不安,甚至有些恐惧——她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哪怕对方是在帮她。

“灵夕,让林安易再查。”秋沐的语气坚定,“查临城粮仓的柴房是怎么起火的,查郢城盐商死前见过什么人,查禁军副将暴露的具体过程。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是。”古灵夕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去安排。

秋沐重新拿起密报,逐字逐句地看,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可密报上的记录天衣无缝,起火是因为“柴草堆积过密,被火星引燃”,盐商被杀是因为“得罪了流寇”,副将暴露是因为“酒后失言,被人举报”。每一个解释都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人为操纵的痕迹。

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所有的演员都在按部就班地表演,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观众。

三日后,长宁宫。

南灵皇室收到了禁军统领的奏折,弹劾副将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南冶帝震怒,下令彻查,很快便牵扯出一批与岚月国勾结的官员,其中不少是南焊锡的心腹。

同日,南灵户部上奏,称临城粮仓的粮食确系岚月国走私而来,结合之前教坊司的刺杀案和破庙的交易,足以证明岚月国与南焊锡勾结,意图颠覆南灵。

南冶帝当即下令,关闭与岚月国的边境互市,加强城防,并命禁军全力搜捕南焊锡及其党羽。

消息传到静尘居时,秋沐正在擦拭母亲留下的那把软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光,映出她凝重的脸。

“姐姐,成了!”古灵夕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抄报,“南灵皇室终于对南焊锡动手了!禁军已经包围了他在郢城的几个据点,据说抓了不少人!”

秋沐放下软剑,接过抄报,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与她预想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彻底。南焊锡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岚月国的阴谋暴露,秘阁完美地隐藏在幕后,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像一场梦。

“林安易那边有查到什么吗?”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又有些害怕。

古灵夕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林安易说,查遍了临城和郢城,都没发现可疑的人。粮仓的火确实是意外,盐商死前见的都是些生意伙伴,副将暴露也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所有的事,都像是天意。”

秋沐沉默了。

天意?她从不信天意。在这乱世之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算计和手中的刀。

可这次,她却找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古灵夕小心翼翼地问,“其实……就算真的有人在帮我们,也是好事啊。至少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南焊锡完了,西燕的复兴也多了一分希望。”

秋沐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曳,一派岁月静好。

“我知道是好事。”她轻声道,“可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在走一条看似平坦的路,却不知道脚下是不是万丈深渊。”

她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遗忘的过去有关。

北垣城,影楼。

苏罗跪在南霁风面前,汇报着南灵的最新情况。“南焊锡在南灵的势力已基本被清除,他本人据说逃去了岚月国边境。南灵皇室下令通缉,悬赏万两黄金。”

南霁风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楼主,”苏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上官阁主那边,似乎还是在查。林安易的人几乎把临城和郢城翻了个底朝天,虽然没查到我们头上,但……”

“让他们查。”南霁风打断他,语气平静,“查得越久,他们就越会相信这是天意,是南焊锡咎由自取。”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停了的雪,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通知下去,潜伏在南灵的人,除了必要的眼线,其余的都撤回来。”

“是。”苏罗应声退下。

南霁风拿起那半截玉簪,放在手心轻轻摩挲。沐沐,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南焊锡已不足为惧,秘阁在南灵站稳了脚跟。

等你想起我,等你愿意回来,我再告诉你,这一切的背后,从来都不是天意,而是我。

是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布下了这满盘的棋。

只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