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山动一计上心来,芳容艴三丈火燎原(2/2)

如今再说璟元宫处,皇贵妃本就怒气未消,而见太医为瑾修仪诊过脉后声称脉象安稳,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心绪方才松缓下来,紧跟着听意贵妃轻飘飘一语道:“原来修仪妹妹是明阳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一进宫就比我们有体面。不曾想连带着腹中的孩儿也这般明慧懂事,该疼的时候疼,不该疼的时候不疼,知道孝敬母亲,眼见是比惠安那个不争气的强上许多。”

皇贵妃心思本不在此处,今闻意贵妃不妨一语横出,虽知她没安好心,冷眼之余亦不由疑心是瑾修仪故意为之,才消的气焰霎时噌噌涨起,不由越想越怒,即刻便要发难。偏这时又闻晋贵人之事已惊动了皇后,也往昭麟宫去了。因怕皇上为虞氏姐妹谗言所惑,少不得姑且按捺下来,即刻打发人备辇。

临行前眸光落在于瑾修仪跟前嘘长问短的宋湘宁身上,心里暗暗冷笑,神色傲然道:“玥昭容与瑾修仪当真是姐妹情深啊,修仪玉体不适,昭容也跟着殚精竭虑,无一不为啊。”

宋湘宁心里一愣,暗知不好,立即惶恐起身,行礼如仪,谦恭道:“娘娘圣誉,嫔妾……”

话才出口,右颊便忽剌剌传来一道掌风,随即便是火辣辣的灼痛感。皇贵妃这一掌并未用十足的力,不然仅凭她指上寸许长的护甲,轻轻一划,只怕便能让她破相了。不稍细想,便知她此举意在折辱,而无心多事。

宋湘宁自有孕以来便一直宠遇深重,在生下三皇子后更是母凭子贵,地位水涨船高。饶是在当初小产受挫时也从未叫人如此欺过,此时遭这么一击,颜面之损有如当年韩信胯下之辱。她也不捂住渐渐肿起的脸庞,生生咽下这份耻恨,凛然迎上她的目光,只见她面带嘲意,轻蔑道:“收起你们那满脑子的市井侩气,本宫眼里容不得那些蝇营狗苟的鼠辈之事。不过是仗着皇儿的势便狂妄自大为所欲为,宫里的规矩岂能因你们这起子勾当而生生坏了。这一巴掌打得便是你不知好歹,若不长教训,下一回就罚你去宫正司明规正纪!”说罢也不再管她如何,搭着宫女的手,款款走出殿内。

好巧不巧,辇轿落地昭麟宫时正逢皇后姗姗而至。可谓夙仇相遇,分外激昂,便是菩萨也要生嫌隙。

而皇后病中乍起,未及整妆饬服,不过一袭梅染云绫锦曲水纹竖领长袄,外披松花貉裘棕绫绸镶边斗篷,匆匆挽就的宝髻上只嵌了一把婴戏莲金背与两枚玉顶菊花簪。未经妆饰的容面因久病孱弱而显出十分的憔悴之色,被风吹得酡红的双颊远远望去像是没匀善妥当的胭脂,虚虚地浮在脸上。一副般般入画的韶颜玉容,硬叫这身病拖成了一身弱柳扶风之姿。风啸声虽渐渐住了,她却仍是立得不稳,只由两宫女一左一右地扶着,才堪堪端立在宫门前。若有不知情的外眷来此,恐怕不会认为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只敁(diān)敠(duo)为哪个深居简出的年轻太妃。

而观皇贵妃则是冠服严正,丽妆雍容,仪态万千,行止端方。她从朱辇上缓缓而下,环佩窸窣间尽显珠翠辉熠,霞帔华彩。见到皇后,皇贵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松开宫女搀扶的手,恹恹屈膝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安。”不等皇后免礼,她便施然起身,轻轻一撩手中的帕子,侧眸浅笑:“久闻皇后娘娘凤躬有违,怎得还亲自劳动大驾往这儿来呢。瞧娘娘西施般的容景,若叫这北风萧萧吹坏了可怎生是好?”

皇后无意同她纠缠,冷淡瞟过她张扬的形容,慢慢往殿中走去,轻声道了句:“本宫不来,倒不知妹妹现已如此声势显赫。”

皇贵妃很是受用,洋洋道:“今时不同往日,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娘娘经日宫锁长门,怎知这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哪。”

皇后并未计较她的轻慢无礼,神色从容:“乐极生悲,泰极则否。妹妹这身富贵来之不易,还望皇贵妃且行且珍惜。”

皇贵妃未料她如此坦然相对,浑不在意,自觉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语,悻悻进了殿。

二人走进殿中时,正逢皇帝才下了口谕,要将晋贵人褫夺封号,降为美人之位。

皇后闻言身形一晃,险些失仪,她强忍住眼角溢出的泪意,由青沐架扶着跪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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艴:形容生气,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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敁敠:意思是用手估量物体轻重,引申为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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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豀(xi):亦作“勃溪”。吵架,争斗。该词最早见于《庄子·外物》“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谿”,其本义是因居住拥挤导致的家庭纠纷,后语义扩展至泛指家庭内部争斗。现代汉语中常以“妇姑勃谿“作为成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