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令容安擢升皇贵妃,虞澜汐谕封晋贵人(2/2)

晋贵人听此不忿道:“何见得便是谗言?即便钦天监所言太过,但客星祸主不假,枭神夺食也不假,可不都一一应验了么!实在那作恶之人好生可恶。”

宋湘宁听得脸上一热,不知她这话呛得是谁。正要出言,却听一旁瑾修仪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一体,明善恶,公曲直。如今赏罚已然分明,三皇子被送出宫,皇贵妃也被申饬,是非功过皆有定数,哪儿轮得到咱们在这里饶舌多言。”

意贵妃朱唇微抿,回眸见她眉目肃然,丝毫不惧,遂浅浅勾住一抹笑意来,闲闲道:“妹妹说的正是这个理。想来昔日太皇太后正位中宫时,妹妹的外祖母纯娴皇贵妃也是这般温恭懋着,谨守妾妃之礼,所以才让宣宗皇帝如此专眷盛宠,椒房隆恩。便是太皇太后每每看到妹妹,也不免思及昔日纯娴皇贵妃在世时的情分,故而对妹妹尤为善待。”

世人有谁不知,纯娴皇贵妃于宣宗之朝时得帝专宠,屡与皇后争礼,僭越宫规无度。后来生悼惠皇子时血崩而亡,母子俱损。后人多有非议,猜是崔皇后不容皇贵妃嚣张跋扈,觊觎太子之位,故而出手除了她。

而瑾修仪之母乃系纯娴皇贵妃之女明阳大长公主,在宫里本就身份尴尬,更遑论太皇太后能善待于她。此时听意贵妃语直意切,扯了陈年旧事出来,俨然全不顾及她的颜面,当即涨红了脸,大有气愤状。

宋湘宁唯恐她一怒之下动了胎气,遂含笑上前,微微侧身挡在瑾修仪面前:“太皇太后慈惠仁和,待诸妃与皇孙们向来一视同仁,体悯恤下。瑾姐姐现又有了身子,自然更得看重些。贵妃娘娘如今亦抚育幼子,待得时带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定然也会慰抚关切,殷殷教导。二位姐姐养育的是皇家子嗣,切莫辜负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一片苦心才好。”

意贵妃淡淡扫过她和笑晏晏的脸庞,正了正云髻上金累丝镶宝姚黄珠钗,容色平静:“太皇太后秉宽正则,本宫仰承太皇太后慈谕执政后宫,当然会以圣躬为先。玥昭容才出月不久,又连日操劳,倒有劳你这般挂心本宫与本宫的孩儿。”

言罢,她扶着云夏的手悠然起身,只道要回去照看皇子公主,一径乘辇回宫。

见贵妃如此,宋湘宁与瑾修仪也未再多留,未免扰了皇后静养,遂也告辞离去。只留晋贵人陪侍凤榻左右。

出了坤宁宫,宋湘宁才颇负了些不满道:“意贵妃如今可是再得意不过了,折了我与皇贵妃各一个皇子,她偏偏乐得坐享其成。”旋又冷笑一声,“不知皇贵妃看到今日此局,是否会后悔当初生出那等害人的心思呢?”

瑾修仪知她思子心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解道:“意贵妃眼下只是对三皇子暂行抚养,到底不是皇上亲自下旨属意的。待过个一年半载,此事风头过去,你再向皇上求一求,想来皇上不会不体谅你与三皇子的母子之情,将其接回宜华宫。不过,”她话锋一转,笑中不屑,“我想贵妃也得意不了多时了。等年关一过,便是那赛罕公主入宫之时。依皇上对斡难兀惕的看重,那公主进宫后最低也是个嫔位。同是异国公主,境遇却大不相同,母国势力更是难以并论。不知意贵妃见了这么一位新人,心里该如何作想呢。”

宋湘宁提了提唇角,黛眉却轻轻蹙起,究竟没笑出来,语中反而多了一缕淡淡的哀愁:“大汗要嫁女,我朝却也要适亲。待到来年开春之时,澍和国便要多一名新王妃了。想那澍和国主已是不惑之年,朝云却要嫁给他做继妃,我真是……”她遥遥一叹,终是没说出口。

瑾修仪亦惋惜:“长公主正值芳龄,素来得太皇太后宠爱,在这绍京城中本是天之骄女般的存在,却终究抵不过天意弄人啊。”她的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昔年母亲在世时,她也是皇外祖最疼爱的女儿,是当朝最得宠的公主。可惜外祖一朝离世,我的母亲与舅舅便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母亲下嫁给一个末等武将,舅舅被远派千里荒凉之地。外祖曾经对他们的宠爱,却一朝都化成了刺向他们的利刃。可怜我的母亲,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害她的人逍遥于世,不能替她报仇雪恨。我枉为人子啊!”瑾修仪说到伤极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略显清瘦的脸庞滚滚落下。

宋湘宁面上甚为惊骇,顾不得替她擦去绵绵泪痕,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低语道:“姐姐慎言啊!姐姐再恨,也该清楚眼前这后宫是谁人的天下。纵使她现已病弱不支,但此话若传入了她的耳中,于姐姐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瑾修仪紧紧咬住下唇,眼泪遏制不住地浸湿了面庞,她无力地靠在宋湘宁的怀中,哽咽着道:“我心里一直存了疑影,若当真是她愤恨外祖母,必欲将其儿女赶尽杀绝,又为何偏只害了我母亲,而不是除掉于她的儿子更有威胁的穆亲王。可若不是她,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去谋害一朝公主呢?”

宋湘宁温柔地抚着她的背,眼底蕴着深深的恻然与不忍。听她此话,脸上有过片刻的迟疑。顿了顿,柔声轻语道:“姐姐可听过一句话,鸿鹄沉泥滓,燕雀戏藩篱。若说害人的心思,她与故人结怨已久,确然最有此念。可好利恶害,夫人之所有也,若是挡了旁人的路,他们也未必不会除之。”

瑾修仪眼中的哀色渐渐被冷然取之,一如她的声色:“我从前只是疑心我那位万氏继母,然而仔细一想,却总觉得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皇室之人下手,还是把疑心更放在了太皇太后身上。到底是我为情志所惑,昏然失智,一径陷入其中。疑错了人不要紧,可若因此失手放过了那真正作恶之人,才是大大的不察。”她的眸中进而划过一丝幽冷寒光,“玥妹妹,姐姐有一事还需请你相助。”

宋湘宁见她神色冷峻,语气郑重,遂也正色道:“姐姐但说无妨,妹妹一定竭尽所能。”

瑾修仪的嘴角淡然弯起一轮弦月,却并无分毫笑意可言。她侧身附语,引得腕上的金绞丝环纹镯发出琤琮玉响:“父亲自立了万氏为正室后,便不再有驸马之衔,故而也不再为皇室之人。宫中若行岁辞贺宴,按理父亲并不在受邀之列。我若开口,必要惹嫌,还望妹妹在御前为我进言两句,除夕宫宴上,请父亲与万夫人一同进宫聚一聚,以慰本宫孕中思亲之情。有些账啊,得算个明白不是?”

宋湘宁嫣然一笑,将她鬓间一缕散下的青丝别在而后:“姐姐放心,妹妹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