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糖衣裹刃,笑里藏钩(2/2)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曹贵人脸上,“妹妹,你我虽在一处宫里,可你的难处,我知道——温宜渐渐大了,总要有个体面的前程。”

“你父兄在西北军中,也需得有个体面的靠山,不是吗?”

这话戳中了曹贵人的软肋。

她指尖捏着软糖,糖衣渐渐化了,黏在指腹上。

“周宁海若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华妃又道,“别说我这翊坤宫保不住,你父兄在年将军麾下,怕是也难脱干系。”

“到时候,温宜……”

“娘娘别说了!”曹贵人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臣妾明白您的意思。”

“只是周公公被抓,人证物证都对翊坤宫不利,臣妾……臣妾能做些什么?”

华妃见她松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很简单。你只需在皇上面前无意提一句,说淳贵人落水那日,你瞧见果郡王的侍卫在澄瑞亭附近徘徊……”

曹贵人浑身一震:“娘娘!那是果郡王!皇上的亲弟弟!”

“亲弟弟又如何?”华妃冷笑,“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宗亲与后宫勾连。”

“只要让人觉得淳贵人的事与果郡王有关,皇上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到时候,谁还会盯着周宁海那点破事?”

殿外的梆子敲了两下,“咚——咚——”,二更天的夜色像泼翻的浓墨,将清凉殿裹得密不透风。

曹贵人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那影子扭曲着,活像殿内藏着的算计。

忽然间,她全明白了——华妃这哪里是找她合计,分明是要拉果郡王下水。

借皇室宗亲的案子搅浑水,让淳贵人的死、周宁海的罪,都淹没在“宗亲与后宫勾连”的滔天巨浪里,好给年家留出转圜的余地。

这一步棋,险得像走在刀尖上——果郡王是皇上的亲弟,手握镶红旗兵权,岂是能随意攀诬的?

可偏又毒得精准,掐准了皇上最忌讳“外戚与宗亲勾结”的七寸。

曹贵人捏着那枚软糖,芝麻裹着的糖衣早已化了,黏腻的甜汁沾在掌心,凉丝丝的,却像抹不去的血痕。

她望着案上那碟晶莹的软糖,忽然觉得碍眼,指尖一松,糖块落在地上,滚进了桌腿缝里。

“娘娘的意思,臣妾懂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为了温宜,为了母族父兄,臣妾……甘愿一试。”

华妃脸上的笑终于真切了些,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是个明白人。”

“你放心,只要过了这关,年将军那边定会照拂你父兄,温宜公主的份例,我也会奏请皇上再添三成。”

曹贵人屈膝谢恩,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心中却翻江倒海。

真能如华妃所说那般轻易遮掩过去吗?

她想起皇上看果郡王时那复杂的眼神——既有兄弟情,又有帝王对兵权的忌惮。

这把火若烧起来,会不会引火烧身,连温宜都护不住?

“只是,”她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审慎,“果郡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臣妾人微言轻,空口白牙怕是难以取信。”

“需得有个由头,让这话听起来……像是无意中撞见的。”

华妃端起茶盏,眼尾的凤钗闪着冷光:“这个简单。”

“明日园子内的荷花开得正好,皇上定会去赏玩。”

“你带着温宜去,装作偶遇果郡王的侍卫,多问两句王爷怎的不在府中,再无意中提一句前几日见这侍卫在澄瑞亭附近徘徊——”

“这话经宫女太监的嘴传到皇上耳朵里,比你直接禀奏要可信十倍。”

曹贵人心中暗暗点头,华妃这法子确实周密,借旁人之口传消息,既撇清了自己,又坐实了嫌疑。

可越是周密,越让她觉得心惊——这宫里的每一步,都踩着刀尖,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臣妾晓得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时辰不早了,温宜怕是该醒了,臣妾先告退。”

华妃挥挥手,没再挽留。颂芝送她到门口,塞给她个锦袋:“这里面是娘娘赏给公主的软糖,您收好。”

曹贵人捏着那袋软糖,走出清凉殿,晚风带着荷叶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得她鬓边的玉簪微微晃动。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月,那点微光根本照不亮脚下的路。

为了温宜,为了母族,她只能往前走。

哪怕前面是火坑,也得闭着眼跳下去。

只是那黏在掌心的糖汁,怎么擦都擦不掉,像块烙铁,烫得她心头发慌。

这深宫的局,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

她只盼着,自己这步险棋,能护得住想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