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寒商(2/2)
乔如意一激灵,想睁眼去看,头却强烈的忽悠一下,像是被什么力量给带走了似的。
等再能睁眼时,周围已不再是暗河。
她置身流动的黄沙和金雾中,眼前男子的轮廓也轮逐渐清晰。
他身着一袭毫无杂色的玄黑长袍,袍摆并非纺织物,而像是凝固的夜色,边缘在不断蒸腾、消散又重组,仿佛随时会重新融于周围的黑暗。
袍身上以极暗的银线绣着流动的光影,如毒蛇鳞片般一闪而逝。
他脸上覆盖着一副冷铁面具。
面具只勾勒出冷硬的颧骨与下颌线条,表面布满细密如陶瓷冰裂的纹路,每一道裂纹深处都透出微弱至极的暗金色光泽。
面具眼部是两道深邃的狭长缝隙,瞳仁比黑暗更深的虚无,凝视久了,仿佛能听见其中传出无数细碎、痛苦的契约吟诵声。
他身形修长挺直,如同插在金色流沙中的一柄黑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对寒意。
是他将她带出了暗河,又收回了手。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立在她面前。
黑色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与手掌肤色是冰冷的苍白色,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乔如意感觉到了压力,来自男人本身。
一袭黑色更像是绝对秩序下的冷酷,像亘古不变的刑律化成了人形。
他没说话,只是透过面具上狭长的缝隙打量着她,单单是这样,就很冰冷彻骨。
很快,他的身后黄沙散尽,一幢建筑的轮廓隐隐而生。
哪怕在黑夜里不清晰,那建筑的高度和飞檐下的驼铃声也叫她很是熟悉。
她惊声,“危止?”
九时墟。
男人淡淡开口,“既然是九时墟的故交,那请进吧。”
他做出请的手势。
乔如意盯着男人的“脸”,反应过来,“你不是危止。”
“我是九时墟的店主。”男人的嗓音没半点温度。
对啊,他怎么可能是危止,时间都对不上。
“你阻止我进暗河,为什么?”乔如意问。
男人平淡口吻,“能进暗河的都不是活人,乔如意,你的未婚夫已经是祭灵了,祭灵的话你也信?”
“活人不能进暗河?”乔如意没恼,反倒是惊讶。
“我知你在想什么。”男人道,“行临进了暗河,对吧?”
“是。”乔如意并没惊讶他知道这件事,就像是也没惊讶他知道她的名字,并且清楚她和姜承安的关系。
男人,“九时墟店主的体质异于常人,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也不是没反应。”
乔如意想到了行临昏厥,还有之后的反应……心像是被只手给抛高了似的,呼吸紧了紧。
“游光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伤害到他?”
男人的语调微微上扬,“伤害?”
“是,昏厥不醒。”
男人道,“伤害谈不上,昏厥不醒是身体机能自我保护的方式。游光对他,充其量只有影响。”
乔如意冷不丁想到了缠绵悱恻的那一幕,耳根子烫了一下。
伴着男人冷淡的口吻,“只要心有所求,就会被游光钻了空子。”
他顿了顿,凝视乔如意,“你说呢?”
一句话问得乔如意竟是心虚了,她清清嗓子,转了话题,“既然你了解暗河,那鱼人有的下落想必你也知道。”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
乔如意,“暗河里,祭坛之下?”
男人微微点头。
“他跟野利仁荣有关系吗?”乔如意直截了当问。
男人目不转睛看着她。
面具之下,乔如意无法看清他的神情,这种很憋屈很不舒服的感觉从危止开始就有。
九时墟历代店主都见不得人吗?都是面具示人。
除了行临。
稍许,男人才开口,“想知道?”他又示意了一下,“请吧。”
乔如意对九时墟不陌生,可眼前这男人虽说是九时墟店主,却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
念头落,便打算往里进。
不想身后一道嗓音扬起。
清冽似能破风,由远及近。
“如意。”
乔如意陡然转头,是行临。
他像是踏着一片流转的星辉,坠入这暗金的世界,再仔细看,那片星辉竟是散游。
行临的脸色看上去不错,不像之前那么苍白。
一袭吴绫素锦,是胜雪的白衫。宽袖与衣摆随风飞扬,却不沾半分污浊。
衫上是同色银线暗绣云纹,动作间折射出细细的碎光,与黑衣店主那吞噬光线的玄袍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墨发仅以一截素银缎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拂过线条侧脸。眼微微抬起,眸光像是淬炼过的寒星,清亮、锐利,带着洞悉规则的了然。
腰间扣着狩猎刀,白衣在弥漫的雾色金芒中犹如一盏孤灯,照亮了方圆丈许之地,也将那黑衣店主衬托得愈发幽暗深沉。
两人一个如永夜化身,吞噬一切,秩序森严;一个似破晓之光,清冽孤直,划破混沌。
行临轻步上前,轻轻扣住乔如意的手腕,将其拉至身后。
他的目光扫过黑衣店主的面具,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却笑不入眼。
“寒商,你想动我的人。”他顿了顿,猎刀轻轻点地,“问过我了吗?”
原来那男子叫寒商。
乔如意细细打量对方,目光再落回行临脸上,他面容清肃冷淡,看来并不喜欢这个名为寒商的人,虽说同为九时墟店主。
寒商开口,竟似有讥讽之意,“你的人?你确定?不过春梦一场,怎么,你还当真了?”
行临眼神转得愈发冷淡,刚要张口,乔如意一脸不悦,上前一步,挨着行临而站,看向寒商。
“我是他的人,同时他也是我的人,我和行临的关系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盘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