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山娃壮年187集(2/2)
“等你病好出院了,再具体确定”,这些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可背后的用意,他比谁都清楚——这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啊。他在塑料厂干了好几年,从在体改办工作时,为他出谋划策,鼎力相助,一起承包了塑料厂,在他的手下当了副厂长,把所有的心血都扑在了工厂里,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被“发配”到濒临倒闭的服装厂的下场。
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不甘。肝内的结石还在隐隐作痛,胃里的药和饭搅在一起,胀得难受,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身体的病痛他能忍,能靠着一碗碗苦药、一个个难以下咽的淡猪蹄慢慢熬,可职场上的排挤和打压,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他的心,心在流泪,在滴血……(当作者回忆起当时处境,写到此处时,伤心地又一次痛苦地潸然泪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明知服装厂是个火坑,明知这是曹厂长和县里领导设下的局,他也只能跳下去了。就像那句老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山娃这辈子,从来没有怕过困难,也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就算身体里的结石还没排干净,就算服装厂是个烂摊子,他也要拼一把,不为别的,就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不被人当成任人摆布的棋子。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远处的霓虹灯透过窗户,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娃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一边是排石的流程,一边是服装厂的困境,两条线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紧紧裹在中间。可他知道,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得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那些还在等着他的工人,也为了守住他心里那份不服输的执念。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着,沙沙地蹭过玻璃,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叹气。山娃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皱得不成样子。床头的台灯拧到最暗,昏黄的光晕堪堪罩住半张床,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贴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截孤零零的枯木。
后半夜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只有医护室里的钟表,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滴答滴答”声,声声作响,敲得人心里发慌。山娃睁着眼,眼珠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压根没有半点睡意。
回想起昨晚,曹厂长那个电话,像一颗炸雷,至今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山娃的心上。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回忆起,他和曹厂长一起承包塑料厂,所打拼的日子,就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都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从支持曹响承包成功,为他献计献策,由反复修改《承包答辩书》,计算承包考核十二大项指标,到发动工人投信任票,再到活动评委,哪一步都让山娃费尽了心血。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一举承包成功!他又把自己聘请到了塑料厂,组成了承包集团,任命自己为第一副厂长,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两人也成为了铁杆的好兄弟。
塑料厂承包成功后,曹响依然对自己言听计从,深信不疑,从而,没资金,自己就去跑资金,争取外汇额度指标;没项目,自己就去跑项目,蹲守在计经委主任家里,求得张主任的理解和支持,审批立项获得通过,塑料厂才有了翻身的机会;开发新产品牛津革凉鞋,自己力挽狂澜,和他一同去找北京昌平县、百善乡、牛房圈村步云鞋厂的牛胜鞋厂长,提高了销售价格,达成销售联合统一定价策略,获得了提高价格部分,全是利润,取得了重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到如今,塑料厂搞好了,有了利润、有了名气,借着县里让承包兼并服装厂之际,他嫌自己碍手碍脚,不再听从自己的合理化意见和建议,就一脚踢开,让自己去收拾服装厂那个烂摊子,这样可以达到了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目的:既能甩锅服装厂,又能得到名誉,美其名曰:是塑料厂承包兼并的服装厂,搞好了,是他的功劳!搞不好,是他山娃无能,独立经营,单独核算,自己是二级法人的代表,与他相干无事。
好嘛!还给山娃自己戴了个大大的高帽,去服装厂想当厂长了,翅膀硬了,表面看,好像自己离心离德,有了野心。这种明拉暗推,借着县里领导意图,设下的局中局,连环计,就他对山娃脾气性格的了解,是个性情中人,哪会想到这么多?这么复杂呢?
山娃是一个:“不论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他将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只要推一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心甘情愿。
经过了后来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多年以后,才让山娃悟出了、当年的这种政治斗争上的迷局,悟到了,解开了,但已经时过境迁,悔之晚矣。
当时山娃只想着,如何帮着曹厂长一起,共渡难关,他的心早已飞回了塑料厂,想面对面地和曹厂长,他值得信赖尊敬的大哥,共商大计,摆脱塑料厂和服装厂现实的困境。可他这身体却卧病在床,胆结石用尽了各种办法,愣是排不干净。
掐指一算,来到国防大学胆结石治疗中心,快一个月了,来了就消炎止痛输液半个多月,之后就是喝中药汤、吃中药片剂排石;烤电排石、扎耳电针、贴耳豆排石;吃酸鸡蛋、还有那油腻腻的、让人反胃的吃淡猪蹄辅助排石;又买来了针灸按摩仪排石;苦得钻心的中药汤一碗接着一碗、一袋接着一袋喝下去,医生挨个轮换……
这些天,他被这些法子轮番折腾着,可胆总管和胆囊里的结石,好像源源不断,排出来了还有,排出来了还有,嵌顿时,疼起来的时候,冷汗能把被褥浸透,嵌顿过后,疼痛戛然而止,像好人一个。
想到这里,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胸腔里腾地蹿起一股火。塑料厂的报表和财务资料,还锁在他的办公室里,服装厂的外贸加工订单,还等着他去联系,家里的老妈,怕是正倚着门框,盼着他回去呢。他算个什么男人?厂子管不了,家庭顾不上,窝在这病房里,像只被囚禁的困兽。
山娃掀开被子,脚刚沾到冰凉的水泥地,就打了个哆嗦。他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在地上踱来踱去,步子又急又沉,踩得地板咚咚响。孤灯寡影里,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嘴角的胡茬青黑一片,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