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晒谷场上的旧木锨(2/2)

“哦,那是1984年闹虫灾时,用这锨拍过蝗虫,”陆爷爷眯着眼回忆,“那会儿你爹才刚会走路,抱着锨柄跟在我后面跑,非要帮着拍,结果没抓稳,锨头磕在石头上,崩了个小豁口。”他指着锨头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缺口,“后来你太爷爷用锉刀磨了半天,才算顺了边。”

日头爬到头顶时,场院上的谷堆渐渐摊成了薄薄的一层,金闪闪的像铺了层碎金子。陆爷爷把木锨竖在谷堆旁,让锨头迎着风,说这样能把潮气吹干。沈星晚坐在秸秆上,看着那把老木锨——枣木柄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刻痕里积着细碎的谷糠,像藏着一肚子没说出口的故事。

“您说,它会不会觉得累呀?”她忽然问。

陆爷爷被逗笑了,蹲下来捡起粒谷穗递给她:“物件哪有累的道理?但用它的人心里得有数。你太爷爷用它扬谷时,总说‘慢工出细活’,一锨一锨不急躁;后来我用它,赶上抢收,急得直冒汗,它也陪着我连轴转;说不定将来你弟弟长大了,还得靠它学扬谷呢。”他顿了顿,指腹蹭过锨柄上的包浆,“这就跟日子似的,看着普普通通,可每道痕里都藏着劲儿,攒着攒着,就把日子过成了熟谷穗,沉甸甸的。”

陈婶把木锨送回来时,上面多了片沾着露水的槐树叶,说是她家小子非要垫在锨柄上,怕磨坏了“老伙计”。陆爷爷笑着把树叶夹进腰间的烟盒里,又拿起木锨,往谷堆上拍了拍,锨头与谷物碰撞,发出“簌簌”的轻响,像在回应这满场院的阳光与烟火。

沈星晚看着陆爷爷弯腰扬谷的背影,忽然懂了——那些被岁月磨亮的农具,那些带着刻痕的旧物件,其实都是日子留下的脚印。它们不说话,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楚,一家人是怎么靠着一锨一锨的力气,把贫瘠的土地种出了甜,把琐碎的日子过成了诗。

暮色漫上场院时,陆爷爷把木锨仔细擦干净,立在屋檐下最显眼的地方。锨头的钢面映着最后一缕霞光,像一块被岁月反复打磨过的金子,沉静而温暖。沈星晚想起太奶奶说过的话:“家里的老物件,别轻易丢。你看着它们,就像看着先人们还在身边,陪着你把日子往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