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门轴上的年轮(2/2)
“是他写的,”沈星晚的声音软下来,“那年我生念念,坐月子想吃糖包,他跑遍了供销社才买到红糖,回来就写在门上,怕忘了。后来他总爱在门后记点事:‘明天修自行车’‘给爹买降压药’‘小棠要学画画’……像个糊涂账,却从没落下过一件。”
承承忽然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小铁盒,打开是些生锈的钉子和半截铅笔:“妈,这是我在门轴缝里找着的,应该是爸当年修门时落下的。”铅笔头削得很尖,笔杆上还留着牙印,是承承小时候咬的。
“留着吧,”沈星晚把铁盒收好,“都是念想。”她忽然想起陆景琛修门的样子,他总爱在门后垫块木板,怕锤子砸坏了门板,说“老物件得疼着点”。有次门轴卡了,他蹲在地上修了一下午,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门板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画。
傍晚,风穿过巷子,木门被吹得轻轻晃,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哼一首旧调子。小棠在门板上贴了张自己画的门神,歪着的胡子,瞪着的眼睛,却把“平安”两个字写得工工整整。“这样太爷爷就不用担心家里进坏人啦!”她拍着手笑。
沈星晚看着那张画,忽然觉得陆景琛就站在门后,正用那半截铅笔,在画旁边补了个小太阳,说“再画个太阳,日子更亮堂”。
承承锁门时,发现门环上的铜链松了,他找了截细铁丝,小心翼翼地缠好,动作像极了当年的陆景琛。“妈,您看这样就结实了。”
“嗯,”沈星晚点头,望着门上的新贴画和旧痕迹,忽然明白,这老门轴转的从来不是门,是日子。它记得陆景琛清晨出门的脚步声,记得孩子们放学回家的欢闹,记得陈阿婆送来的热乎饭,记得除夕夜贴春联的红;门轴上的小坑、门后的字迹、门槛的凹痕,都是时光刻下的年轮,一圈圈绕着,把柴米油盐、喜怒哀乐都缠在了一起。
就像此刻,门轴上的桐油渐渐干透,散发出沉静的香。木门在暮色里静静立着,像位沉默的老人,守着满院的烟火,守着那些没说够的话——只要这门轴还转,这门槛还在,家就永远是那个推开了门,能闻到饭菜香、能听到笑声的地方。
夜风掠过门环,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像陆景琛在说:“星晚,你看,这门还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