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大腿…(2/2)

“脸很臭?”傅珺洐揉着额角的手指停住了,唇线抿紧,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眼尾余光扫过地上忠心耿耿跪着的暗卫,这形容让战二都不敢抬头。

战二感觉到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额头几乎贴上冰凉的金砖:“……是。小王爷随后清晰唤出‘哥哥’。”

傅珺洐周身那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在听到“哥哥”二字时,倏然一松。

紧绷的下颌线条缓和了些许,紧抿的薄唇甚至向上提起一个微不可见的、极其短促的弧度。

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意料之中的、混杂着无奈的宠溺。

她折腾许久,就是要教会那小东西这个?

“哼。”这一声轻哼,尾音微微上扬,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压抑,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既胡闹又……让他心头微痒的消息。

战二不敢停顿,立刻转述傅柒柒接下来的教导:“……长公主教导小王爷:‘以后看到‘哥哥’,就把小胖腿跑快点扑上去……抱住就不撒手,他要是想走,你就哭!使劲儿哭!要什么给什么!’”

“噗——”侍立在旁的一个小安子没忍住,发出极短促的气音,随即死死捂住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抖如筛糠。

傅珺洐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去。

小安子魂飞魄散,以为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御座上的男人,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案面轻轻敲击着,那点微不可察的笑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些,甚至带上了点玩味。

让这小东西哭?使劲儿哭?这丫头……连教唆亲弟“撒泼耍赖”这种市井无赖的招数都用上了?

可不知为何,想到那个被自己刻了小老虎木马、堆满了西域点心的、白嫩嫩的小团子,真的蹬着小胖腿跑过来抱住他腿嚎啕大哭……傅珺洐竟觉得,那画面比起眼前这些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奏折顺眼千百倍。

至少,那哭声里是纯粹的、能被他掌控的温度。

他放任自己思绪飘离了片刻,仿佛能透过重重宫墙,看到公主府花厅里,她教唆时那狡黠晶亮的眼睛和昭昭懵懂点头的样子。

一丝真实的无奈,最终压倒了所有的情绪,沉甸甸地落回眼底。

罢了,随她吧。

这念头刚起,一个微妙的念头却如同水底的倒刺,突兀地钩了出来,戳了他一下。

好好的一个弟弟……

他那总是“杀”、“斩”、“诛”的脑子里,罕见地浮现出两个字:教育。

那个柔软干净、像初雪一样的小团子,日后会长成什么样?

是如父皇母后期望的端方君子?

还是……被她教成一个天天琢磨着怎么抱大腿、怎么用哭腔耍赖要糖吃的小狐狸?

傅珺洐握着朱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笔下的“杀”字,最后一竖拖长了锋利的尾端,带着一丝犹豫,如同他此刻心绪。

他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染红的那个名字上,血光刺眼。

他杀伐决断,处置蠹虫从不迟疑,可此刻,竟为弟弟可能长歪一星半点而……迟疑了?

教坏了就教坏了?

傅珺洐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的铁锈味似乎更浓了些。

半晌,他复又睁开眼,那双猩红戾气弥漫的眸子里,翻涌起一片混杂着宠溺、无奈,甚至隐隐一丝放纵的深沉。

那点疑虑如同落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澜,很快便沉没无踪。

算了。

他抬起手,朱笔悬停在另一份奏疏上方,笔尖再次蓄满了鲜红欲滴的杀意。

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在空旷压抑的书房内响起,盖过了战二的汇报,也盖过了窗外呜咽的秋风:

“杀。”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关于弟弟前程的“烦恼”,只是他批阅万份奏折中,最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他为此停笔片刻的杂念。

管他君子还是狐狸。

横竖,是他傅珺洐的弟弟。

她喜欢玩,就让她教去。

真歪到无可救药……他难道还兜不住一个被妹妹宠坏了的小崽子不成?

这天下,他想护着的东西,谁敢动?

谁敢笑?

窗外日光冷清,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砸向厚重的朱漆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傅珺洐的朱笔,已然在下一份请求处决人犯的奏疏上,落下了一个更加浓重、更为力透纸背、带着绝对掌控与冷酷寒意的猩红血字——“斩立决!”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唯一的柔软处,被他牢牢地圈定在公主府那片小小的、属于傅柒柒的天地里。

里面那个小小的、可能被教歪的弟弟?不过是那片柔软之上的一只米虫。

只要不碍她的眼,一切都随她。

这边公主府,用完早饭的傅柒柒哄骗傅珺昭去梧桐树下数蚂蚁,自己偷摸带着小满和良辰美景出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