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员生活（2/2）

海上的生活，是枯燥和危险的叠加。每天三班倒，值班时要时刻盯着海面，哪怕一片漂浮的垃圾都要记录下来；休班时要么除锈、刷油漆，要么打扫船舱，手里的活永远干不完。船上的食物很简单，米饭、咸菜、罐头，新鲜蔬菜只有靠港时才能吃到一点，我从不挑食，哪怕是馊了的馒头，也会泡在水里咽下去——能填饱肚子，就有干活的力气。没有网络，手机成了摆设，只有靠近港口时才能收到微弱的信号，每次都会匆匆的给父亲打个电话报平安因为国际电话话费很贵，都掐着时间不到一分钟就挂断。有一次，靠岸吃饭了，饭店里有免费的无线网络，我连接上网络，微信里传来了母亲给我发的很多孩子的照片视频，看着孩子摇摇晃晃的学习走路，我嘴角泛起久违的笑意。晚上回到船上我抱着膝盖在黑暗里哭了一夜，第二天还是照常爬起来干活，眼泪在海上一文不值。

最惊险的一次，是遇到强台风。那天晚上，巨浪像一堵堵黑色的墙，狠狠砸在甲板上，船身摇晃得几乎要翻过来，船舱里的东西全被摔碎，桌椅板凳到处乱撞。船长在广播里嘶吼着指挥，我跟着师傅去加固货物，巨浪打在身上，像被重锤砸中，衣服瞬间湿透，冰冷刺骨，手里的绳索滑得根本握不住。师傅大喊：“抓牢了！掉下去就没了！”我死死咬着牙，把绳索缠在手腕上，哪怕勒得血肉模糊，也不敢松开。整整十个小时，我们在风浪里挣扎，看着身边的巨浪翻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我还没还债，孩子还没长大，父母还在等我回家。”当黎明到来，海面恢复平静时，我瘫在甲板上，浑身是伤，却突然笑了——我又活下来了。

航行的日子里，我见过最美的日出，也见过最黑的夜晚；见过成群的海鸥，也见过孤独的灯塔。我从一个连敲锈锤都握不稳的新手，变成了能独立值班、处理简单故障的水手，每月发了工资，除了留下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部用来还债。每次看到贷款数额的减少，心里的石头就轻一点，我知道，只要我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还清所有债务，赚到生意失败后新的一桶金，能堂堂正正地回到陆地，能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孩子，改善父母跟孩子的生活。

现在的我，已经在海上待了两年。每年都有三个月的强行休假，我把那三个月休假用在了陆地打零工上，我要一刻不歇的尽量赚取每一分钱。船驶靠岸时，我不再像当初那样惶恐，看着茫茫大海，心里只有平静和坚定。海曾是我无路可退时的选择，如今却成了我救赎的彼岸。我知道，海上的苦还没吃够，债务还清了之后，还多下了十万多，我不再害怕，因为我明白，只要不放弃，哪怕身处绝境，也能闯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