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派的不是商队,是刀尖舞者(2/2)

西秦向来用代指人口交易,突然换词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密电被截,要么发报人换了生手。

他转身看向墙上挂的《九边图》,指尖在赤沙渊驿站位置重重一叩。

霍岩!他的声音穿透门帘,震得门框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边军校尉掀帘而入时,铠甲上的冰碴子落了满地。

夏启注意到他腰间的雁翎刀未佩刀鞘——这是随时准备接令的习惯。末将在。霍岩单膝点地,雪水在青砖上洇开个深灰的圆。

调三千边军,今夜二更佯攻霜骸哨站。夏启抓起沙盘上的铁签子,在西秦北线划了道虚虚的弧线,马蹄要踏得山响,火把要烧得通明,但枪头得压在鞘里。他突然倾身凑近霍岩,眼底燃着雪夜少见的热意,明白么?

要让西秦斥候以为,启阳要拿北线开刀。

霍岩喉结动了动。

他在边军十年,最懂二字的分量——稍有差池就是暴露虚实。

可当他抬头对上夏启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急躁,是猎人盯着猎物咽喉时的冷静:末将明白。

这是要把西秦的注意力钉在北边,好让南边的商队......

不是商队。夏启打断他,指尖划过沙盘上那十辆马车的标记,是插在西秦心口的刀。他从案头抓起半块烤红薯,塞进霍岩手里,吃两口,这鬼天气,别让弟兄们冻僵了手。

霍岩捏着还温热的红薯,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工政司见过的蒸汽暖炉——原来殿下早就在为寒夜用兵做准备。

他把红薯揣进怀里,起身时铠甲相撞的脆响混着窗外风声,像极了战鼓的前奏。

阿秃儿!夏启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铁道巡检使掀帘进来时,靴底沾着矿道的黑泥。

他腰间挂着的铜哨晃了晃,那是专用来和矿场联络的。殿下。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矿铁专运线的枕木都换了新的,明儿就能......

夏启抛过去个油布包,立刻启用备用信道——让卜瞎子带着新编的童谣进山,唱给采药人听。他指节敲了敲油布包,这是曲谱,只有带共振铜哨的能解码。

内容就一句:火种可燃,勿等风来

阿秃儿的瞳孔缩了缩。

他管着整条矿道的暗桩,自然知道是埋在西秦的最后一枚棋子。

他捏了捏油布包,触手是熟悉的麻纸纹路——这是启阳特有的密信材料,遇水显字。末将这就去。他转身要走,又回头,殿下,那童谣......

西山有棵老梅树,开的花儿赛火盆夏启笑了笑,卜瞎子的破锣嗓子,唱起来比战鼓还响。

赤沙渊军营的审讯帐里,炭盆烧得太旺,烤得脸上的刀疤泛着红。

主审官的狼毫笔在案上敲出急响:说!

启阳的精铁到底掺了什么?他的刀尖挑起的下巴,再不说,老子就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喂狼。

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忽听帐外传来童声:西山有棵老梅树——尾音拐了个怪调,像风刮过铜哨。

他猛地抬头,眼底的浑浊瞬间清明——这是三年前苏月见教他的接头暗号!

回大人的话。他突然咧嘴笑了,刀疤跟着扯出狰狞的弧度,启阳的铁是地母显灵炼的。他指了指天,每晚子时,殿下就带着人给铁水磕头,地母就从地底下送股热气儿......

放屁!主审官甩了他个耳光,砚台里的墨汁溅在他衣襟上,再胡扯,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帐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

主审官掀帘出去,正看见试射场冒起黑烟——方才还在吹嘘的农具枪炸了膛,枪管碎片扎进旁边的草垛,右相陈松的狐裘下摆被烧了个洞。

废物!陈松捂着发疼的耳朵,踹了试射兵一脚,不是说这枪比燧发枪快三倍?他捡起半块枪管,突然发现内壁有道细不可察的刻痕——像是某种标记。

混乱中,阿四缩在马车间,指尖悄悄拧动袖扣。

袖扣里的微型齿轮轻响,最后一枚录音蜡筒开始转动。

他望着试射场的火光,想起夏启昨夜的话:要让西秦上上下下都听见,这枪是他们自己贪心炸的。

黎明前的雪色泛着青灰。

老李扯了扯缰绳,十辆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阿四裹紧棉袄跟在车旁,怀里的布包硬邦邦的——那是从右相案头顺来的南北夹击布防图草稿。

录音全了?老李压低声音。

全了。阿四摸了摸袖扣,右相骂试射兵的,陈松跟偏将说等灭了启阳分三城的,全录进去了。他瞥了眼逐渐模糊的军营,俘虏也该醒过味儿了。

老李扯动缰绳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三年前在启阳街头,夏启蹲在泥地里教孩子们识字的模样——那时候谁能想到,这个被流放的皇子,能把商队变成刀尖,把童谣变成密语,把农具变成炸膛的火?

启阳地心大厅的穹顶突然泛起蓝光。

夏启仰头望着悬浮的蓝色晶体,它们像被风吹动的星子,投影分裂成五道光束。

其中一道光束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沙盘上的帝都位置——赵崇安的书房。

账单快收齐了。他抚过沙盘边缘的刻痕,那是每笔的标记:西秦的贪功,北蛮的轻敌,朝堂的构陷,还有......他的目光落在那道帝都光束上,该结账了。

冰窟深处,白鸦撕下最后一页日记。

羊皮纸上的字迹被冻得发硬:若我不归,查启阳西南三十里旧驿——她留了后门。他把日记塞进冰缝,抬头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

雪光里,他仿佛看见苏月见穿着商队护卫的短打,腰间铜铃轻响:白鸦大人,该走了。

启阳观象台的密道石门轻响。

夏启拍了拍身上的雪,对侍从说:去请苏先生、温参议,还有霍校尉。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抹淡笑,天快亮了,该开个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