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沉默的供桌(2/2)

最后,画面定格。

那是在崇山峻岭之间,夏启自己穿着工装,头戴安全帽,与成千上万的民众一起,喊着号子,将一根沉重的铁轨铺设在大地之上。

阳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汗水与希望。

夏启转过身,面向全场数千名来自北境各行各业的代表,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遍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我不敬祖宗。但我想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祭祀?”

“是摆上一些冷猪肉,念几段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吗?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真正的祭祀,是让逝去的祖先,能够看得到我们这些活人的进步!是让他们看到,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这片土地,正在变得更好!我们修的每一条路,建的每一座厂,种出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我们,正在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这,才是对祖宗最大的尊敬!”

话音落下,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祖庙遗址外,气氛却剑拔弩张。

沉山率领着一支礼仪卫队,护送着最后一批“贡品”抵达。

然而,他们被一名身穿二品朝服、神情倨傲的监礼官拦在了庙门之外。

“放肆!”监礼官指着那些用油布包裹的箱匣,声色俱厉,“水泥污秽神器,钢铁亵渎宗灵!尔等竟敢用此等蛮荒之物,来污浊我大夏祖庙圣地!来人,给我将这些东西统统砸了!”

他身后的数十名禁军士兵立刻上前,杀气腾腾。

周围闻讯而来的百姓越聚越多,对着这支来自北境的神秘队伍指指点点。

沉山面无表情,既不愤怒,也不争辩。

他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开箱!”

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揭开油布,打开所有箱匣。

刹那间,阳光照耀而下。

那块精心打磨、刻满蝇头小字的水泥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工业质感。

那具按比例缩小的钢轨模型,锃亮的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还有那饱满得仿佛要裂开的稻种,无声地诉说着丰饶。

人群中一片哗然。

监礼官正要再次发作,一个孩童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指着那钢轨模型,兴奋地对他的母亲大喊:“娘!你看!那不就是让火车跑起来的那种路吗?爹爹去北边做工,就是坐的火车!他说,我们家的饭碗,全靠它哩!”

童言无忌,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现场的僵局。

“火车?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铁家伙?”

“原来这就是水泥……听说新启城用它建的房子,比石头还结实!”

监礼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要呵斥,却发现百姓们的议论声已经完全压过了他的权威。

他们看着那些“贡品”的眼神,不再是鄙夷,而是充满了好奇、羡慕,甚至是敬畏。

那一刻,沉山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主上有令,贡品送到即可。收与不收,是朝廷的事。我们,只为尽一份孝心。”

说完,他带领卫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地令朝廷无比难堪的“贡品”和一群心思各异的百姓。

当晚,夜色如墨。

阿离走访了祖庙周边的几个村落,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好几户人家的里屋,都在一张小桌上,自发地设起了一个小小的“供桌”。

供桌上没有牌位,而是摆着一张从《市声日报》上剪下的夏启画像,画像前,供着一碗晶莹饱满的新米饭。

阿离不解,上前询问一位正在添水的妇人。

妇人擦了擦手,淳朴地笑了笑,指着画像说:“姑娘,朝廷那个大庙,祭的是吃冷猪肉的老祖宗。咱们不懂那些大道理。我们只知道,是画上这位活菩萨,让俺们男人去北边有活干,有饭吃。拜拜他,求个心安。”

阿离的心被重重地触动了。

这沉默的供桌,远比皇陵中那场盛大的祭典,更具分量。

归途中,她绕道经过白日里对峙的山道。

月光下,她瞥见几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搬运着什么。

她悄然靠近,发现他们正是朝廷派来的人,正连夜将那些“污秽”的贡品当做垃圾一般,撤离祭坛。

慌乱中,一块被撬断的水泥碑角,从板车上滑落,滚入了路边的沟渠。

月光洒下,清晰地照亮了水泥碑上残留的四个深刻大字——

功在民生。

就在阿离为这四个字而心神激荡之时,新启城的情报中枢内,周七正紧盯着一台结构复杂的信号解析仪。

仪器上一排铜针正有规律地跳动着,将一组通过特殊驿站加密传递的信号,翻译成文字。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破译出来时,周七的瞳孔骤然一缩。

解析出的纸带上,只有简短而冰冷的六个字,和一个鲜红的印戳。

内容:「猎豺计划,即刻启动。」

印戳: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