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2/2)

第二日早朝,他手持那份副本,不顾一切地冲到殿前,声泪俱下地质问道:“陛下!臣闻七殿下当年谋逆一案,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可臣昨日偶得此份抄录,陛下既在当时便有疑虑,为何不查?为何不救?任由骨肉分离,流放苦寒之地,此乃国之大不幸啊!”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龙椅上的大夏皇帝脸色瞬间铁青,死死地盯着刘正风。

他无法否认,因为否认这行字,就等于承认国史馆的档案可以随意篡改,那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可他也无法承认,承认就等于向天下宣告,他明知儿子可能被冤枉,却依旧选择了冷酷无情。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夏昭站在百官之首,脸色煞白,后背的朝服已被冷汗浸透。

北境边陲,沉山正上演着另一出好戏。

北蛮可汗之子,阿古达,率领一千精锐骑兵,以“购粮”为名南下,实则是在“守正盟”崩溃后,前来探查西北虚实,意图策反那些曾与他们交战过的旧部。

沉山将计就计,不仅没有丝毫戒备,反而将其奉为上宾,安排入住新建的“军工观摩驿”。

第一天,观摩万人火枪队列装,整齐划一的枪声震得阿古达胯下战马连连后退。

第三天,参观蒸汽驱动的装甲战车试跑,那钢铁巨兽碾过土墙时发出的咆哮,让所有蛮族勇士面露惊恐。

第五天,晚宴之上,几名主动投诚的蛮族千夫长被请来作陪。

他们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着在西北如何分到土地,如何用耕牛换拖拉机,如何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学堂读书识字。

一名千夫长醉醺醺地搂着阿古达的肩膀,大着舌头道:“王子……在草原,我们的刀,只能换来敌人的血和下一个冬天会不会饿死。在这里,我的刀,换来了一座能传给子孙的砖房!”

七日之后,阿古达主动找到了沉山,这位草原上桀骜不驯的雄鹰,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竟用半生不熟的夏朝官话请求:“将军,我想留下。我想学习……你们这种‘治国机关之术’。”

当晚,他便写了一封亲笔信送回汗庭,信的结尾只有一句话:“父汗,彼之利器不在弓马,而在人心。与之为敌,国将不国。”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账册与数字之间,铁账房周七沿着那张初具雏形的“罪网图”,有了惊天动地的发现。

他顺着一条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追查到户部一名早已告老还乡的底层小吏,竟在一笔二十年前的“先帝皇陵修缮拨款”中,发现了一笔三万两白银的异常流向——这笔钱,最终流入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夏昭,其名下一座别院管家的手中。

一个修皇陵的款项,为何会流到太子外宅?

周七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立刻调阅了那段时间的所有宫廷记录,当他将这笔拨款的到账日期,与当年夏启的生母,宸妃娘娘“暴病身亡”的时间点放在一起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立刻派人挖地三尺,从太医院废弃的药渣堆里,找到了当年宸妃宫中最后那批药方的残片。

经过拼凑与比对,一条足以颠覆皇室的线索浮现出来:那场所谓的“风寒急症”,极有可能是一场长达数月、由多种药材混合导致的慢性毒杀!

周七不敢怠慢,立刻将所有证据密封,连夜呈给了夏启与温知语二人。

书房内,灯火通明。

夏启凝视着那张泛黄的药方残片,久久不语。

他终于明白,母妃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的那句“启儿,灯……灭了”,说的不是她自己将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说的是这个家,这个王朝的光,已经灭了。

民间,阿离在整理各地雪片般飞来的民间信件时,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纸上没有多余的字,只用炭笔画了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宫殿,旁边附着一行刚劲有力的小字:“他们烧了你的起点,你就该点燃他们的终点。”

阿离心中一动,她没有将信上报,而是走到了启明司门口的布告墙前,将这封信原样贴了上去。

然后,她取来笔,在旁边加了一句自己的话。

“火种从不认主人,它只跟着风走。”

无数路过的领民看到了这两行字,他们沉默着,但眼中,似乎也燃起了同样炙热的火焰。

那一夜,夏启独自一人,立于母亲荒凉的墓前。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张致命的药单。

夜风吹过,卷起他的衣袍,也带来了远处隧道中传来的、低沉而有力的轰鸣。

一头钢铁巨兽缓缓驶出黑暗,它周身覆盖着厚重的钢甲,车头那根黑洞洞的炮管,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撕开了笼罩在西北大地的浓雾,遥遥指向东南方——京城的方向。

那是西北兵工厂倾尽全力,制造出的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蒸汽装甲车。

夏启缓缓转身,墓碑上的名字在月光下模糊不清,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却在他脑海中无比清晰。

他脸上所有的悲伤都已褪去,只剩下如万年寒冰般的决绝。

他对着黑暗中肃立的周七,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三冤录》的完整卷宗,附上所有证据影本,以‘国史馆密档抄录本’的名义,给我印上十万份。”

夏启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石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激起阵阵回音。

“我要让这天下的读书人看看,他们信奉的道义,究竟是什么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