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根不动,树不倒(2/2)

夏启转头看她,眼尾微挑:温卿猜得不错。

等百姓都学会了看粮册、算税钱,那些世家的树,就算根再深......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弹,也得自己倒。

议事厅外,不知谁放了串鞭炮,噼啪声里,几个小吏抱着新铸的铜斗跑过,铜斗上的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光,终是要照亮整片废土了。

议事厅外的鞭炮碎屑还未扫净,沉山已跨上玄甲卫的乌骓马。

他腰间玄铁刀鞘磕在马镫上,发出清响——这是夏启亲赐的镇贪刀,刀身刻着二字。

首站设在冀州与青州交界的青石渡,这里是南北粮道的咽喉。

沉山裹着狐裘立在雪地里,看二十名玄甲卫手持铜尺,正用铁钩挑开第三辆粮车的席子。

驾车的老车夫缩着脖子直打颤,车板下堆着的糙米泛着暗黄,乍看与官粮无异。

掀底板。沉山吐出口白气。

两个卫卒合力掀开木板,夹层里的精米在阳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足有三百石。

老车夫跪下,额头撞在冰面上:军爷饶命!

小的只是替人赶车......

替谁?沉山的靴尖碾住老车夫的手腕,骨节发出咔嗒声。

是...是户部张侍郎的表亲张二公子!老车夫涕泪横流,他说这是给老夫人备的寿米,让小的抄近路......

沉山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他想起三天前夏启说的话:要让天下人知道,贪的不是米,是命。于是他扯下腰间玄甲卫令牌,往车辕上一砸:扣车!

把张二公子从张府揪出来,套上枷锁在青石渡跪三天——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让百姓往他身上泼凉水!

消息像长了翅膀。

三日后,青州往南的粮道上,二十余辆运粮车突然调头,车夫们甩着马鞭喊:军需检查站的铜尺能量出夹层!

快走快走!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江南重镇,阿离正盯着宴席上的银质酒壶发怔。

这是她跟着巡查官的第三日,当地士绅轮流做东,今日的席面摆了十二道:清蒸鲈鱼嵌火腿,蟹粉狮子头炖熊掌,连汤盅都是景德镇的青花。

阿离姑娘尝尝这道樱桃肉。胖员外夹了块红亮的肉,咱们江南的厨子,最会做甜口。

阿离低头应着,袖中却攥着个小本。

她用筷子尖轻点每道菜的瓷盘——鲈鱼两斤八两,火腿三钱;狮子头用了半只熊掌,蟹粉五两......待席散时,小本上已记满数字。

次日清晨,她抱着小本敲开巡察官的门:大人,这是昨日宴席的成本。纸页展开,墨迹未干:鲈鱼银三钱,火腿银二钱,熊掌银五两......合计八十两。她指尖戳着最后一行,百户农家半年口粮,是八十一两七钱。

巡察官的茶盏落地。

这张《宴席成本对照表》经快马送到温知语案头时,总参议室的炭火正旺。

温知语捏着纸页轻笑:阿离这丫头,倒把算学课本里的量入为出用活了。她提笔在纸角批注民脂可鉴,随即将其编入首期《巡察简报》。

简报送进皇宫那日,夏启正站在演武场看玄甲卫操练。

冬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脚边是新铸的铜斗——斗身的字被磨得发亮。

周七捧着一摞抄录的巡查报告跑来,帽檐上还沾着雪:启王,都察院的人在城门贴榜单了!

城门口的石墙下,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踮着脚念:陈国公府后窖藏粮万石,其中七成带虫蛀;李太尉别院地库藏银二十万两,半数是税银......卖糖葫芦的老汉把糖葫芦往草把子上一插:合着咱们交的粮,全喂了这些蛀虫!挑水的后生攥紧扁担:启王这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当夜,皇宫的角楼亮起灯火。

夏启站在领地最高的望火楼上,能看见宫城方向的烛火像星星似的明灭。

温知语披着斗篷走到他身边,手中捧着刚收到的密报:皇帝召了七位宗室重臣,从戌时谈到子时三刻。

谈什么?夏启望着宫城方向,嘴角勾出半分笑意。

谈粮。温知语展开密报,陈国公的嫡子在殿上哭穷,说窖藏是为;李太尉的老妻跪在御阶前,说银子是。她指尖划过最后一行,陛下只问了一句:备荒的粮,为何比百姓的米还精?

陪嫁的银,为何铸着庆安税银的印?

更深露重,望火楼下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夏启解下外袍披在温知语肩上,目光仍锁着宫城:他们以为能靠哭嚎蒙混,却不知百姓的眼睛早把账算清了。他转身走向楼梯,靴跟叩着青石板,等明日......

话未说完,一匹快马从宫城方向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小黄门甩着汗珠子,在领地门前勒住缰绳:启王!

启王!

温知语攥紧密报,夏启却笑了——他知道,这马蹄声里,藏着新的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