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你查我的人,我掀你的底(2/2)

温参议?苏月见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促狭,您这眼神,倒像要把殿下的脸看出朵花来。

温知语耳尖微烫,转身时正撞上周七抱着漆盒匆匆走来。

老账房的铜框眼镜蒙着层薄雾,显然是从冰天雪地里一路跑过来的:殿下!

那本从飞骑卫尸体上扒的蜡丸密码本,小的照着东宫密文格式,仿了封给赵德全的信——他掀开漆盒,露出半卷旧绢帛,边角还沾着老鼠啃过的碎痕,用了您说的密陀僧药水,得拿酒气熏才能显字。

小的让人埋在东宫别院后墙的鼠洞里了。

夏启接过绢帛,指尖抚过那些用特殊手法做旧的折痕:赵德全是太子身边管着暗桩的掌印太监,这封信要他初七夜烧档案,事后升掌印——他抬眼时眸中闪过锐光,大理寺搜查东宫别院时,定会顺着鼠洞翻出这东西。

到时候赵德全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为何密信会藏在自家墙根。

周七搓了搓手,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小的还让外情司往长安酒肆散布消息,说赵公公最近总盯着更漏看时辰——他压低声音,您说要让天下人都看见太子的是怎么个清法,小的琢磨着,先让这老太监的狐狸尾巴露半截。

做得好。夏启将绢帛放回漆盒,等大理寺的人到了别院,你让外情司的细作混在围观百姓里,把鼠洞藏密信的热闹喊得响些。

话音未落,议政殿内传来沉山的粗嗓门:温参议!

您要的章程草稿,末将让人把笔墨都磨好了!

温知语应了声,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走向殿内的书案,案上已铺好雪浪笺,笔洗里的水结着薄冰。

她执起狼毫,笔尖在砚台里浸了浸,忽然顿住——三日前夏启说要立规矩时,她还在想该如何界定与,此刻看着窗外阿离带着孩子们堆的雪人(雪人的围巾是启城织坊新出的靛蓝布),忽然有了主意。

笔锋落下时力道极重:凡未经都察院备案之侦缉行为,皆属违制。她蘸了蘸墨,又补一句,纵有上峰手令,无御批者,同罪。写完这两句,她抬头看向夏启:殿下,这章程要抄送九卿,得让他们自己品——太子的玉衡司,可曾在都察院备过案?

夏启走过来,目光扫过纸页:再加一条,侦缉所得罪证,须有三人以上见证方为有效他指节敲了敲三人见证四个字,阿离这样的苦主,以后就是最好的证人。

温知语笔下的墨痕微颤。

她忽然明白,夏启要的不只是扳倒太子,是要把从见不得光的阴沟里拽出来,钉在万民眼前。

就像当年在废土上,他烧水泥不是为了盖房子,是为了让百姓知道,只要肯干,冻土也能长出砖。

第七日黄昏来得极快。启城的雪停了,天空像块洗过的青石板。

沉山正带着玄甲骑在演武场练刀,忽听门房来报:启禀将军,东市巷口有个老太监跪着,说要见殿下!

夏启正在查看新到的蒸汽机图纸,闻言放下圆规:带他去别院正厅,让阿离煮碗热汤面——他顿了顿,再让苏月见带五个暗卫守在巷口。

等夏启赶到别院时,正厅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老太监跪在青砖地上,膝盖压着的棉絮已浸透雪水,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冰碴。

他抬头时,夏启看见他眼角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太子府处置犯事奴才的标记。

奴才陈福海,原是东宫掌灯的。老太监的声音像破风箱,前日听说大理寺审了赵德全,奴才就知道...就知道太子护不住玉衡司了。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尚书房夹壁里的名册,记着丙字组三年的行动——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瓦片轻响。

沉山猛地转身,腰间横刀出鞘半寸:弓手!

上屋!

夏启按住他手腕,目光扫向窗外。

巷口的槐树后闪过几道黑影,其中一人腰间挂着鎏金鱼符——是太子府的内卫。

护陈公公入内室。夏启声音冷静,放箭。

弦响的瞬间,黑影们像受惊的夜猫子般窜上房梁,眨眼消失在暮色里。

陈福海攥着油布包的手直抖:他们...他们要灭口...

在启城,没人能灭口。夏启蹲下身,与他平视,陈公公,您且把油布包给我。

等明日大理寺的人来了,我让他们听您说个明白。

陈福海喉头动了动,将油布包塞进夏启掌心。

夏启展开时,泛黄的纸卷上密密麻麻写着人名、日期、地点,最后一页还贴着张血手印——是某个被灭口的苦主按的。

你们查我,查到了皮毛;我掀你,要掀到根上。夏启将纸卷递给温知语,目光扫过她眼底的震颤,今晚辛苦温参议了,把这些内容整理出来,明早我要见分晓。

温知语接过纸卷时,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水渍——不知是陈福海的泪,还是雪水。

她低头翻到第二页,忽然顿住。

那上面赫然写着暗桩渗透六部细则,再往下,是二字的朱批。

窗外的暮色渐浓,启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温知语望着案头的纸卷,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

一更天了,她想,等整理完这卷名册,或许能看见二更天的月亮——那月亮底下,该照见些从前照不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