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名单不交天子交百姓(2/2)

雪还在下,可北境的天,似乎亮了些。

雪还在下,可北境的天,似乎亮了些。

周七的铜框眼镜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捏着半片焦黑的密信残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是从一只撞进北境鸽舍的灰斑鸽腿上解下来的,鸽爪还沾着辽东的泥——那泥里混着红土,是辽东边墙特有的颜色。

殿下,他推开议事厅的门时,玄色棉袍下摆还滴着雪水,东宫的密信。

夏启正用系统兑换的炭笔在羊皮纸上画新式犁具图,闻言抬头,眉峰微挑:

密信里夹着清流言的手令。周七将残页摊在案上,用放大镜指了指模糊的墨痕,东宫要调私兵入北境,名义是清查影官榜谣言源头,实则联络了云州、朔州、青州三位节度使,许以平乱后加官进爵他喉结动了动,他们想借边镇的刀,砍您的根。

温知语正用银剪修理烛芯,闻言地一声剪断灯花:借刀杀人?

当北境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指尖叩了叩案角,这三位节度使,云州的李老匹夫去年求购过北境的钢甲,朔州的周胖子夫人爱喝我们的玫瑰露,青州的陈瘸子......她忽然笑了,他小儿子在北境医馆治过腿伤,上个月还托人送了两坛女儿红。

所以?夏启放下炭笔,指节抵着下巴。

拆信。周七推了推眼镜,把密信内容拆成三份,分别送给兵部老尚书、户部侍郎、御史台左都御史。

附张纸条:贼欲借刀杀人,诸公岂为刃乎?

——他们若想保自己的清名,总得想想,替东宫当刀,砍的是北境百姓的公道,还是砍自己的官帽。

夏启忽然笑出声,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岂为刃乎。

周七,去办。

第三日午时,北境城门口的茶棚里炸开一声惊呼。

卖酸梅汤的王婶举着刚收到的京中快报,指尖发抖:礼部张主事自缢了!

没死成,他媳妇披头散发跪在宫门前哭,说他就为保住饭碗,没卖国

茶棚里瞬间安静下来。

说书的老周地拍了惊堂木:保饭碗?

张主事前年把北境学子的考卷压了三个月,害人家没赶上殿试!卖布的刘娘子摔了茶碗:我表姐夫在幽州,张主事的亲戚占了他家田,他去告状反被打个半死!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商队的车辙、邮差的马蹄,飞进北境每一户人家。

夏启在启明别院的书房里听完汇报,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四十七问》初稿。

这是温知语带着幕僚们熬了半宿写的,每一问都钉着一个名字:汝曾否阻挠北境学子科考?汝可收受蛮族商队贿赂?汝家宅第比北境三十户百姓的屋子还大,银钱从何而来?

他们想打悲情牌?他扯松领口,目光扫过窗外连夜赶工的印坊——二十个学徒正踩着系统兑换的印刷机,纸页飞落,那就让百姓自己判。

次日清晨,北境的城墙根、茶棚柱、酒肆门楣上,都贴着墨迹未干的《四十七问》。

有白胡子老头举着纸页念:第三问,吏部孙侍郎,汝子成婚时收了蛮族商队十车珊瑚,可敢说与影官无关?围观的人群哄然:孙侍郎的珊瑚我见过!

去年春月楼的头牌戴的那串,跟这描述一模一样!

第五日晨,北境的雪停了。

夏启跪在金銮殿的青砖上,听着皇帝的质问:坊间所传影官榜,可是你授意?

殿外的雷声滚过丹墀,闪电映得龙椅上的帝王面色忽明忽暗。

夏启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喉结动了动——他早算到这一问。

昨日从京中传回的密报说,兵部老尚书在朝会上拍了桌子:若清流言是清百姓的嘴,这刀,老夫不接!户部侍郎跟着递了本《北境粮政考》,里面夹着影官贪粮的铁证。

御史台左都御史更绝,带着二十个御史跪在宫门前,说要替百姓问个明白。

儿臣不敢擅动朝纲。他叩首,额头触到青砖的凉意,但有一事不明——若忠君为民者反遭污名,而结党营私者安坐高位,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殿内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燃尽的声。

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出极轻的节奏,忽然冷笑:你倒会拿百姓压朕。

儿臣不敢。夏启抬头,目光灼灼,只是前日收到北境百姓的信,说他们凑钱买了块碑,要刻影官恶,百姓苦,七殿下,青天路。

儿臣让人把碑拉去砸了——他声音沉下来,百姓的公道,不该刻在石头上,该刻在人心上。

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缩。

殿外又一道闪电劈下,照见夏启玄色大氅下露出的半截衣料——那是北境新织的棉纺,比宫绸还柔软,却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声音里多了丝疲惫。

夏启退出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北境的马车连夜赶回封地时,温知语正站在启明别院的廊下等他。

她手里捏着半张未拆的密报,月光照得她眼尾的细纹清晰可见:殿下,我猜陛下今夜要翻的牌子。

查什么?夏启解下大氅,递给随从。

查影官榜的源头。温知语将密报塞进他手里,但更可能......她笑了笑,目光扫过院外此起彼伏的灯火——那是百姓举着《四十七问》在议论,查北境的民心,究竟系在谁身上。

夏启展开密报,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亲信已动。

他抬头望向天际,启明星正悬在东方。

风卷着远处的人声飘来,模糊却清晰:《四十七问》里的孙侍郎,昨日被御史台请去喝茶了!听说东宫的私兵还没出京,云州节度使的折子就递上来了,说边镇要守国门,不掺朝堂事

温知语的手轻轻搭在他臂弯:陛下派来的人,三日后到。

夏启捏紧密报,指节泛白。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云而出的清朗:那就让他们看看——北境的民心,不是谁能查得清的。

院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远处传来印坊连夜赶工的声。

温知语望着夏启发亮的眼睛,心里忽然划过一丝明悟——这天下的棋,早就不是庙堂的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