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药方写了三个字,没人敢抓(2/2)
他拍了拍夏启的手背,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好,朕等着。”
殿外的铜铃又响了,风里裹着松枝的清苦,却也裹着几分春的气息。
夏启端着参汤走到廊下,看着言官们扶着老尚书起身,看着暗卫们收起了银枪,看着宫墙根的积雪正在融化——这天下的病,终于要开始治了。
### 第136章 药方掀起的朝浪
养心殿的蟠龙柱影还未爬上金砖地面,午门的鼓就被敲得震天响。
夏启步出殿门时,正撞见太子扶着司礼监副使的胳膊踉跄而来。
对方玄色九蟒朝服的金线在晨光里刺目,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显然是被连夜从东宫殿里拽起来的。
“七弟好手段。”太子扯动嘴角,声音像浸了冰碴,“用医病的由头,行干政之实——你当父皇是病糊涂了?”
夏启停步,目光扫过太子腰间晃动的玉牌。
那是皇帝亲赐的“监国”令牌,此刻在风里撞出细碎的响,倒像极了北境刑场上催命的铜铃。
“太子可知,昨夜陇西飞鸽传书?”他抬手拢了拢袖中温热的药匣,“三千边军裹在粮车里过汾水,车辙印子深三寸——这是运粮,还是运兵?”
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司礼监副使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匕首,却被夏启身后沉山的目光钉在原地——这位北境铁汉的手正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刀鞘上的兽纹被磨得发亮。
“放肆!”太子厉喝一声,却见养心殿内传来尖细的宣召:“宣太子、七皇子及六部尚书进殿!”
金漆殿门在众人身后合拢时,夏启瞥见檐角铜铃下挂着片松叶——是苏月见的标记。
她总爱用松针传递消息,松叶尖朝上是“稳妥”,朝下是“有变”。
此刻那片松叶正微微颤着,叶尖朝上,像支指向青天的箭。
殿内,皇帝半倚在龙榻上,夏启方才写的药方被镇纸压在案头,墨迹已干,却仍泛着湿润的乌光。
六部尚书分列两侧,老兵部尚书跪在最前,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午门直接被宣进来的。
“太子,你可知罪?”皇帝的声音比昨夜更弱,却多了几分锋锐。
太子“扑通”跪下,脊背挺得笔直:“儿臣闻听陇西大旱,恐粮道生变,这才调边军护粮——儿臣对父皇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护粮?”老兵部尚书突然抬头,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边军护粮需绕开主驿道?需穿百姓的粗布短打?需在运粮车里藏二十车玄铁?”他从袖中抖出张舆图,“汾水支流旁的荒滩上,草被马蹄踏秃了半里地——这是护粮,还是私运军器?”
太子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看向身侧的户部尚书,对方却垂着眼睛数朝珠,仿佛没看见他的眼色。
夏启的目光掠过殿角的鎏金鹤嘴炉——苏月见的宁神香已烧尽,炉灰里还埋着半片松叶。
这是他昨夜让阿离埋下的“暗桩”,松叶遇热会释放极淡的苦杏仁味,能让人心神微乱,吐字不清。
此刻太子的喉结正急促滚动,显然已中了招。
“儿臣……儿臣也是怕被有心人构陷……”太子的声音发颤。
“构陷?”夏启突然开口,将药匣轻轻放在案上,“儿臣昨日呈的验方辑录里,标红的三十七个心悸村庄,全在太子新征矿税的区域。百姓卖了田产交银,夜里饿得心口发慌——这是天灾,还是人祸?”他打开药匣,取出那柄刻着脉搏纹的精钢铜尺,“这铜尺能记下脉息震动,就像舆图能记下马蹄印子。太子的‘忠心’,可敢让这铜尺量一量?”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燃烧的噼啪声。
老吏部尚书突然咳嗽两声,抚着长须开口:“七殿下说的‘通·堵·衡’,老臣倒有些心得。‘通’是疏通民生,开义仓、减矿税;‘堵’是堵住贪腐,查边军、清驿道;‘衡’是平衡权柄,藩王归田,边军归制——这方子,倒比太医院的十全大补汤实在。”
“老大人好见识!”刑部尚书一拍朝笏,“臣昨日查了太子的粮册,三十车粮里有八车是陈米,掺了沙子——这哪是护粮,分明是借粮道中饱私囊!”
太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踉跄着扑向案头的药方,却被皇帝挥袖扫落:“退下!”
夏启看着太子被侍卫架出殿门时踉跄的脚步,想起昨夜周七说的话:“太子的破绽,在他太想藏住破绽。”此刻那破绽已被撕成碎片,散落在金砖地上,每一片都沾着他的血。
“启儿。”皇帝突然唤他,声音轻得像片云,“这药方,你打算怎么抓?”
夏启弯腰拾起地上的药方,指腹抚过“通”字的最后一竖:“儿臣在北境建了座工坊,能烧水泥、铸精钢。儿臣想把这水泥铺成路,让粮车能直通村庄;用精钢铸秤,让百姓交粮时不再被压秤——这是‘通’。”他又指向“堵”字,“儿臣的外情司能查账,能盯人,能把贪银的手剁了喂狗——这是‘堵’。”最后落在“衡”字上,“儿臣要让藩王交兵权时,能换得良田美宅;让边军卸甲后,能进工坊做工——这是‘衡’。”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有光在跳:“准了。你去北境,带着你的药方。”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夏启忙上前轻拍他后背,却触到龙袍下嶙峋的骨,“记住,朕要的不是药到病除,是……是这天下能喘口气。”
殿外的铜铃又响了。
夏启走出养心殿时,看见温知语站在影壁后,手中捏着半片染了墨的纸——那是周七的“透光密报”。
她朝他点了点头,发间的青玉簪子闪了闪,像北境寒夜里的星。
苏月见从廊下转出来,袖中坠着个小布包,隔着几步都能闻到糖霜的甜:“阿离说你今早没吃点心,我去御膳房顺了块枣泥酥。”她把布包塞给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这是“计划成”的暗号。
沉山扛着药匣跟在后面,靴底碾碎了几片松叶:“殿下,马在宫外候着。”他顿了顿,“周七说,太子的暗卫在西直门布了人——不过山叔的刀,比他们的箭快。”
夏启咬了口枣泥酥,甜香在舌尖化开。
他望着宫墙上松动的琉璃瓦,想起昨夜在议事厅说的话:“总得有人先拆了旧瓦,才能铺上新砖。”此刻,他袖中的药方还带着皇帝的体温,而北境的工坊里,第一炉精钢正在熔炉里翻滚,像团跳动的火。
“走。”他把最后半块枣泥酥塞进沉山手里,“回北境——我们的新砖,该烧了。”
晨雾里,玄色马队踏碎满地霜华,往北方疾驰而去。
宫城上的琉璃瓦在他们身后闪着冷光,却有几片松动的瓦当“咔嗒”坠落,摔成齑粉——就像那摇摇欲坠的旧王朝,终于在这个清晨,裂开了道能让光透进来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