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留下的火种,比雪还烫(2/2)

烛火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忽明忽暗,笔尖终于落下时,墨迹却洇开一团浑浊——建议刺杀四个字被墨团糊成黑块,像块淬了毒的伤疤。

她盯着那团墨迹,喉间泛起那日在启阳寨喝的粟米粥的甜。

昨日离寨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追着马车跑了半里地,塞给她个用粗布裹着的烤红薯,说姐姐的手比雪还凉。

现在那红薯的余温还焐在她怀里,可西秦军情司的密令却像块冰,压得她胸口发闷。

玄鸢,你是西秦的刀。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可她分明看见刀背映出的影子——启阳寨的铁匠铺里,老铁匠教小徒弟打制犁头时的笑;医馆前排队领药的百姓,手里攥着夏启让人改良的草药方;连寨门口那个总爱摸她马鬃的小娃,昨日还举着用水泥砌的小泥灶,说要给她烤糖饼。

狼毫地断在指节间。

苏月见突然起身,信笺被她揉成皱巴巴的纸团,在火盆里蜷成灰蝶。

火星溅在她手背,烫得她一颤,却比不过心口那股热——原来这世上真有地方,能让雪地里长出春天。

小姐?外头传来车夫老张的叩门声,该启程了,再晚要封山了。

苏月见低头整理袖扣,镜子里映出耳后那条青灰色的蛇形刺青,像被火烤化了似的模糊。

她抓起斗篷裹住自己,临出门前又摸了摸怀里的烤红薯,到底没舍得扔。

启阳寨的议事厅里,夏启捏着铜牌的手青筋微凸。

小石头缩着脖子站在案前,盯着主子紧绷的下颌线,连粗气都不敢喘。

炭盆里的红炭地裂开,夏启突然开口:你说,西秦的密探,跑到北荒来探什么?

探...探咱们的虚实?小石头挠了挠后颈,前儿马厩的老刘说,那苏护卫总往炼铁坊转悠,盯着新制的犁铧看了半柱香。

夏启冷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案上的《营造法式》。

系统刚给他推送的文明对比数据还在眼前晃:西秦的冶铁技术停留在百炼钢阶段,而他让人试造的坩埚钢炉,已经能炼出比他们锋利三倍的精钢。她不是探虚实,是探生路。他突然掀开窗纸,寒风灌进来,吹得案上的密报哗哗响,西秦要东进,得先踏平北荒。

可他们没想到,北荒的雪地里,长出了能扎穿马蹄的钢刺。

小石头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主子眼里的光——像极了上次试爆火药时,火星窜上天空的刹那。从今日起,夏启抽出腰间的铜哨抛给小石头,所有商队过寨,登记三回:人、货、时辰。

尤其是陇右王记和西秦商会的,连马掌的钉痕都给我记清楚。

小石头攥紧铜哨,感觉那金属还带着主子掌心的温度。

他刚要应下,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夏启掀帘出去时,正见老驼爷牵着匹青骒马立在雪地里,那马背上绑着个蒙灰的木箱,箱角还沾着半块冻硬的糌粑。

启阳主,老驼爷搓着冻红的手,声音比北风还哑,我那车货箱落驿站了,里头装着南地的茶砖。他说着就要去解马背上的绳子,可夏启却看见他眼神在人群里飘,最后落在街角卖糖葫芦的摊子上——那是昨日苏月见驻足过的地方。

老丈辛苦。夏启扶住他的手,指腹触到老人掌心一道新结的茧,像是握过短刀的痕迹。

老驼爷浑身一震,借着拍灰的动作,往夏启手里塞了个温热的物件。

夏启低头,见是半块焦饼,饼底还沾着炉灰,却被人仔细擦过,露出里面嵌着的半颗蜜枣。

有人让我捎的。老驼爷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她说...下次见面,别再用盐换命,要用铁换局。

夏启的指尖在焦饼上轻轻一按,饼屑簌簌落在雪地上,像撒了把金砂。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淡蓝色光屏在他视网膜上跳动:【检测到战略术语铁换局,文明对比模块更新至15%】。

他望着老驼爷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低头咬了口焦饼——麦香混着蜜枣的甜,竟比他让人做的糖霜果子还暖。

三日后的清晨,夏启站在寨墙上望北。

阴云不知何时压了过来,像块铅灰色的幕布,遮住了原本清亮的天光。

小石头抱着一摞登记册跑上来,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主子,今日过寨的商队少了三拨,说是北山口的雪线又往下压了十里。

夏启摸了摸腰间的油皮袋,里面装着拓印的铜牌纹样,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焦饼。

他望着阴云里漏下的一线天光,忽然笑了:要变天了。

风卷着雪粒子扑上城墙,打在他脸上像小刀子。

远处传来狼嚎,混着北风的呜咽,却盖不住炼铁坊传来的叮叮当当——那是新铸的钢刀在试刃,声音清越,直穿云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