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灰烬里爬出来的名字(1/2)

东方的天色褪尽最后一层灰蓝时,老妇人的指甲在陈十两三个字上抠出了白痕。

她怀里褪色的襁褓早被扔在地上,露出里面半块发黑的糖饼——是她儿子走前塞给小孙子的,说等修完皇陵就能回来买新的。

他说朝廷赏了三亩田...她突然直起佝偻的背,浑浊的眼珠里烧着团火,说开春就能种稻子,给小孙子熬稠粥喝!枯瘦的手指重重砸在琉璃板上,可这上面写着,他是被活活熬成釉的!

最后一个字像块烧红的铁,砸在晨雾里。

玄甲卫的长枪地掉在地上,守夜的小卒膝盖一软跪在土坑里——他上个月还替镇西王的使者搬过玄冥塔的釉料箱,箱子缝里渗出来的,可不就是这种暗红。

夏启站在断墙阴影里,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老妇人的膝盖砸在碎砖上,听见周围村民倒抽冷气的嘶鸣,更听见不远处挑水的汉子把木桶摔了个粉碎——那些飞溅的水珠里,倒映着二十几个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有捧着半升糙米的老媪,有举着未烧完的纸钱的猎户,还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怀里紧抱着只缺了耳朵的泥狗。

殿下。温知语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她素色裙角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卷竹简,招魂台设在北坡松林,风语者已经调了三个。她的指尖在竹简上划过,我让阿离教孩子们写木牌,稚子的笔迹最干净,百姓看了...

夏启截断她的话,目光扫过越聚越多的人群。

有个穿补丁布衣的汉子正把怀里的米倒进老妇人脚边的破碗,另一个抱着瓦罐的妇人蹲下去,用袖子替老妇人擦脸上的泥。

他想起三天前温知语递来的密报——玄冥教在北境收的香火钱,有七成是匠户卖了最后半斗粮交的。

去把风语者的调子改改。他突然说,别用埙了,用柳笛。温知语一怔,随即笑了:殿下是要让哭声里带点活气?夏启没说话,目光落在小丫头怀里的泥狗上——那是匠人造的,和他在系统商城兑换的童趣泥模几乎一模一样。

招魂台的草席刚铺开,苏月见就挑着药箱出了废墟。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鬓角沾着片松针,活脱脱个走村串户的医婆。

经过夏启身边时,她故意踉跄了下,药箱里的铜铃响:北坡李村的刘阿婆咳血,得赶在日头毒之前到。

夏启盯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青布消失在晨雾里。

他知道她不是去治病——苏月见的药箱夹层里,除了几包假模假式的草药,还有半瓶荧光油。

昨夜她蹲在烛火下调配时说:玄冥教总说钟馗吞魂,那咱们就让钟馗的香炉底冒绿光,看他们怕不怕。

日头爬到三竿高时,北坡松林已经挂满了木牌。

小丫头踮着脚把张铁柱的木牌系在松枝上,阿离弯着腰帮她理绳子,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风语者的柳笛声飘过来,混着孩童脆生生的念白:陈十两,三十岁,会烧三彩釉,死前说想再摸摸儿子的手...

老妇人突然站起来,她拍掉膝盖上的土,拾起脚边的破碗。

米香混着纸灰味飘起来,她捧着碗走向招魂台,边走边喊:我家那口子爱吃糖饼,谁有糖?

我有!挑水的汉子从怀里摸出块油纸包,我媳妇昨儿刚蒸的桂花糖!

我有枣!抱瓦罐的妇人掀开盖子,蜜渍的,甜着呢!

夏启望着这一幕,暗袋里的玉圭残片又开始发烫。

他知道,那些原本缩在草屋里的百姓正在往这边赶——方才沉山来报,东头张村的老石匠带着二十个徒弟,挑着刚烧好的陶盆;西头李庄的寡妇牵着驴,驴背上驮着半袋新麦。

殿下。周七的声音从账房方向传来。

这位铁账房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着,手里的《匠魂名录图》被翻得卷了边,方才阿离说,有三个名字的家属提到,他们的儿子徒弟...走前说过玄冥塔的釉窑半夜有哭声。他的手指在图上划过,停在三个用朱砂点的小圈上,这三处,是匠户聚居的庄子。

夏启眯起眼。

他看见周七的笔尖在小圈旁画了个星号,墨迹未干,在晨风中微微发颤。

远处传来风语者拔高的调子,柳笛的清响裹着孩童的念白,像把锋利的刀,正慢慢划开北境的雾。

殿下。周七的算盘珠子突然在身后炸响,惊得挑水汉子手里的木桶晃出半片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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