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秦川驰骋(2/2)
黑影将军勒住躁动的鬼马,沉默地看着虚乙,又缓缓扫过法坛和我。那猩红的目光在虚乙强撑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以及法坛上稳定燃烧的香火上停留了片刻。四周呼啸的阴风似乎都减弱了几分,那灵魂层面的喊杀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良久,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清微道法,名不虚传。某……周武,愿率帐下三百亲卫残魂,入尔坛场,听候差遣!望不负今日之诺!”
“周将军深明大义!”我心中大石轰然落地,肃然以意念回应:“清微坛中,必不负将军与诸位将士!同心戮力,护道卫真!”
虚乙闻言,精神一振,强提丹田最后一口真炁,踏定最后一步归坛罡斗,手中七星法剑遥指中央最大的那个兵马罐,朗声敕令,声震四野:
“天门开,地户闭!乾坤朗朗,法坛敕令!众军听令,入吾法坛,受吾香火,涤荡怨煞,共修正道!急急如律令!收——!”
咒令一出,法坛上香烛之光骤然明亮!只见周将军身后,影影绰绰浮现出数百个同样身披残甲、手持兵刃、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不屈战意的黑影!他们无声地列队,肃杀之气凝而不散,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周将军。
周将军当先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带着决然,如同倦鸟归巢般,投入那绘满符文的兵马罐中!其后的士兵黑影如同百川归海,一道道黑气接连不断地涌入罐内!罐身表面那些玄奥的符文如同被激活,流转起幽深的光芒,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仿佛在安抚着这些躁动的英魂。当最后一道黑气没入罐中,嗡鸣声渐渐平息,罐身恢复了古朴的沉寂。
法事毕,虚乙再也支撑不住,手中法剑“当啷”一声拄地,单膝跪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真炁消耗殆尽。
“好……好家伙……”涛哥这才敢喘口大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赶紧上前搀扶虚乙。
我让涛哥扶虚乙先去车上休息。此地煞气怨念依旧深重,新收了周将军及其部属,但还有无数无主孤魂游荡。我和涛哥拿出带来的几大箱金箔元宝、五色纸钱、香烛供品,在法坛四周空旷处点燃。
火光跳跃起来,映照着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土地。我朗声诵念,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纸灰打着旋儿,乘着夜风飘向无尽的黑暗深处。隐约间,那呼啸的阴风中,似乎传来无数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感激、或是依旧不甘的呜咽……火光渐熄,只余下满地灰烬,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微光。
收拾好法器,熄灭香烛。坐进车里,虚乙已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涛哥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微的颤抖。车子启动,驶离这片被血与火、怨与勇浸透了两千多年的古战场。
回程的路上,异常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鸣。我靠在椅背上,闭目调息,眉心祖窍那股温热感依旧盘桓不去,周将军那冰冷的一瞥和最后那声解脱般的“入坛”,在脑海中久久回荡。这趟西安之行,注定不会平静。而刚刚纳入坛中的这三百赵军英魂,是助力,亦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酒店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夜色的寒意,但长平古战场那冰冷的煞气和金铁交鸣的杀伐之音,仿佛已烙印在灵魂深处。
晋城的晨光带着一丝清冽。酒店的自助早餐热气腾腾,小米粥暖胃,花卷暄软。虚乙经过一夜休整,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奕奕神采,正对着桌上的兵马罐低声念叨着什么,仿佛在安抚新收的“房客”。涛哥则大快朵颐,显然昨夜的惊心动魄需要用食物来压惊。
车子再次驶上公路,目标:西安。距离目的地尚有五百余公里,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在晋东南的丘陵上。车行不久,巍峨的太行山余脉逐渐被甩在身后,视野豁然开朗。我们一路向南,穿越太行山最后一道屏障,正式进入广袤的河南境内。
首先掠过的是济源。路牌指向“王屋山”,愚公移山传说中的神山在远方显露出一抹苍翠的轮廓。车窗掠过古朴的村镇,田野间劳作的农人身影点缀着秋色。“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 虚乙望着远山,轻声背诵,历史的厚重感仿佛随着车轮滚动扑面而来。这片土地,承载着先民与自然的悲壮抗争。
车过孟津,中原腹地的气息愈发浓厚。不久,高速公路的指示牌上,“洛阳”二字赫然在目。无需下道,那座十三朝古都的辉煌与沧桑,仿佛已透过时空隐隐传来。伊水之畔,龙门石窟的佛影静默千年,卢舍那大佛慈悲的目光似乎穿越了车窗,注视着匆匆过客。路旁巨大的广告牌上,展示着复建的应天门夜景,璀璨灯火试图重现盛唐气象的一角。“神都啊……” 涛哥感慨,“武则天当年就在这儿君临天下吧?”车轮碾过的是层层叠叠的王朝兴衰,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洛神赋的余韵与运河漕运的号子。
继续西行,地势渐起。抵达三门峡时,已近正午。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此挣脱了黄土高原的束缚,奔涌而出!车行黄河大桥之上,凭窗俯瞰,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浩荡的水流裹挟着泥沙,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东奔流,发出低沉的、永恒的轰鸣。“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我心中默念。三门峡大坝如巨人般横锁狂澜,更显人力之伟与自然之雄。涛哥被这气势所慑,连连咂舌。
车过灵宝,地势愈发险要。前方,便是号称“三秦锁钥”的潼关!虽高速公路已穿山越岭,避开了古潼关天险,但遥望两侧壁立千仞的秦岭余脉和黄土台塬,仍能感受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这里曾是无数金戈铁马的战场,是秦地东出的咽喉,也是关中最后的屏障。历史的硝烟仿佛还在山谷间回荡。
进入陕西地界不久,西岳华山那刀劈斧削般的雄姿便撞入眼帘!奇峰突兀,直插云霄,云雾缭绕于山腰,更添神秘与仙气。其险峻奇绝,无愧“奇险天下第一山”之誉。即使隔着车窗远眺,那磅礴的气势也令人心生敬畏。虚乙看得入神:“自古华山一条路……不知道有没有前辈高人在此结庐清修?”
驶过华山,便进入了八百里秦川的核心地带——渭南平原。视野变得无比开阔,沃野千里,一望无垠。金黄的玉米地、成片的果园、整齐的村庄点缀其间,一派富庶丰饶的景象。这里是大秦帝国的根基,是汉唐盛世的粮仓,厚重的黄土之下,埋藏着数不尽的王侯将相与寻常百姓的故事。秋风吹过广袤的田野,带着谷物成熟的甜香,冲淡了旅途的疲惫。
车轮滚滚,穿越时空的画卷。下午三点左右,车子终于驶入西安近郊一处环境清幽的高档别墅区。绿树掩映间,一栋气派的中式别墅出现在眼前。别墅大门外,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穿着考究白色亚麻衬衫和灰色休闲裤、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多时。他便是此行的委托人——吴总。
吴总快步迎上,笑容热情却难掩眉宇间的浓重焦虑与疲惫,两个深重的黑眼圈在镜片后格外明显,仿佛许久未曾安眠。“几位道长,一路辛苦了!快请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步入别墅,一股低调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会客厅是典雅的新中式风格,黄花梨木的明式家具线条流畅,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墨宝,博古架上陈列着造型古朴的陶器和青铜仿制品,角落一盆虬枝盘曲的罗汉松更添几分雅致。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岩茶“肉桂”的馥郁香气,显然主人品味不俗,绝非寻常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