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浮屠锢椁(2/2)
地宫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口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棺椁!棺木不知是何材质,散发着不祥的幽光。更令人心悸的是,棺椁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暗红色古老符文!当华光大帝的神光照射到这些符文时,符文仿佛被激活的毒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抵御那无上神威的窥探!
嗤嗤嗤!
红光与金光剧烈交锋,发出如同烙铁入水般的刺耳声响!血光符文虽然顽强,但在帝君神目的煌煌威能下,终究如同冰雪消融,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化作棺木上死寂的刻痕。
红光消散,神光再无阻碍,瞬间穿透棺盖!
棺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一具人形的物体,被层层叠叠、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灰白色绷带紧紧包裹缠绕,如同刚从金字塔中挖出的木乃伊!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棺内不停地、剧烈地扭动着身体!绷带随着它的挣扎而绷紧、松弛,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里面包裹的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急于破茧而出的活物!那扭动的姿态,充满了痛苦、怨毒和一种非人的诡异!
华光大帝的神光试图穿透那些看似陈旧的绷带,窥视其下的真容。然而,那绷带仿佛蕴含着某种隔绝一切探查的诡异力量,赤金神光竟被牢牢阻挡在外,无法渗透分毫!
帝君眉心神目缓缓闭合,笼罩石塔的金光也随之收敛。他看向师父,声音低沉:“仅止于此。内里究竟为何物,尚需他法查验。” 他目光转向我,“令汝坛上弟子,再发一支‘追魂箭’来!”
师父再次传令。片刻,一道拖着长长白色光尾、气息截然不同的灵箭破空而至,无声无息,直射塔尖!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支蕴含着追魂索魄之力的灵箭,在触及塔尖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被这座冰冷的石塔无声地吞噬!
“果然如此。” 华光大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此塔,本身便是一座巨大的‘棺椁’,隔绝内外,囚禁生机。而地宫那口黑棺,更是鸠占鹊巢的牢笼!里面那扭动之物,绝非神宅主人之魂,乃是一具鸠占鹊巢的冤死恶灵!”
师父急切追问:“那我徒儿父亲的魂魄呢?是被这恶灵吞噬了?”
华光大帝缓缓摇头:“非是吞噬。据吾观之,应是十数年前那场惊吓,导致魂魄离体,流落无踪,彻底‘丢失’了。这具恶灵,不过是趁虚而入,占据了这无主的神宅躯壳。”
“丢失了?!” 我如遭雷击,声音发颤,“帝君!那……那丢失的魂魄,还能通过‘追魂买命’的法科找回来吗?”
华光大帝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去何处追?魂魄丢失之地,早已沧海桑田,化作阳世繁华街市。法科引路,根基已失,难有成效。”
师父不死心:“若以其他秘法强行追索呢?或许……”
帝君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看透因果的苍茫:“魂魄离体十数载,阳身未绝,阴魂无依。其生前记忆、情感烙印,早已在岁月流逝与阴阳冲刷下消散殆尽。即便你们真能寻回一缕残魂……”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带着直指灵魂的拷问,“你们如何判定,那是本尊之灵,还是被这棺中恶灵污染同化后的傀儡?寻回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大的灾厄?”
师父沉默了,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无力与遗憾:“如此说来……只能维持现状?这……这与夺舍何异?或许……那丢失的魂魄,早已入了轮回,转世他方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连华光大帝都束手无策……我还能做什么?父亲那空洞的眼神,僵硬的身体……难道真的只剩下这具被恶灵占据的躯壳?
华光大帝似乎感应到我心中翻涌的悲怆,那威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竟带着一丝温和与期许:“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既然此局现于你面前,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勤修不辍,精进道行,守心持正。或许……那遁去的‘一’线生机,便在未来的你手中。” 言罢,金光一闪,帝君伟岸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只留下那焚尽邪祟的灼热余韵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师父温暖而有力的大手重重按在我的肩头,声音低沉:“是不是觉得……很无力?仿佛拼尽全力,却撼动不了命运分毫?”
我抬起头,眼眶酸涩,喉头发紧,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茫然涌上心头:“师父……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我的家人……总会陷入这些……这些难以挣脱的泥沼?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拨弄……”
师父凝视着我,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明灭,蕴藏着看透时光的智慧。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穿越迷雾的钟声:“你是否曾想过……有些相遇,有些磨难,并非偶然?它们或许……是早已在命运长河中刻下的轨迹,是你必经的劫数,也是你成长的基石?是劫,亦是缘。”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努力提升修为吧,你未来的路……注定波澜壮阔,精彩绝伦!”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却又留下了更深的谜团。那“早已刻下的轨迹”……那“必经的劫数”……是否与太奶有关?与那坍塌的祖坟有关?与这诡异的七层塔有关?师父似乎知晓些什么,却选择了点到即止。这份欲言又止,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我的心上。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我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踏上返回北京的列车。师父亲自送我去火车站。
月台上,汽笛长鸣。师父站在我面前,晨光勾勒出他清癯而挺拔的身影。他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誊抄好的科仪本和几件护身法器。
“年底若有空,就过来吧。” 师父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这边有几场大型的‘禳星解厄’法科,正好你来学习实践。‘三官大忏’和‘拜斗’的法门,都已教过你。这次,这两场法事,由你主做!”
我心头一震!主做大型法科?这绝非易事!是对心性、法力、科仪熟练度的全面考验!
“就当是……对你的考核。” 师父的目光锐利如剑,又带着期许,“若你能顺利过关,便可着手准备……立法坛了。”
立法坛!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这意味着真正拥有了独立行法、沟通天地的资格!也意味着,我将独自面对更多未知的挑战,承担更重的责任!
巨大的压力与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我看着师父,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忐忑与决心都融入这一字之中:“好!”
师父欣慰地点点头,最后叮嘱道:“回去后,万不可懈怠!勤加练习,稳固根基。年底……我等你。”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山峦飞速倒退。师父的身影在站台上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父亲神宅那座冰冷的七层石塔、棺中扭动的木乃伊、太奶鬼王的阴影、坍塌的祖坟和祖先堂、阎罗天子的漠然一瞥、小鬼差小刘那声鄙夷的“呸”……还有师父那句“早已安排好的剧本”和“立法坛”的期许……无数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翻腾。
前路迷雾重重,脚下荆棘遍布。但师父的话语如同灯塔,照亮了方向。我知道,唯有握紧手中的法剑,磨砺心中的道心,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年底的清虚伏魔院,将是我新的战场。而立法坛,则是我修行路上……真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