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玄甲观云(2/2)

再看另外两只箱子,它们被交叉贴着两道明黄色的古老符纸,符纸上的朱砂鲜艳如血,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封禁之力——毫无疑问,这正是我们的祖先所封!

师父指着那只破洞的箱子,解释道:“这只箱子象征着你过往所经历的破财之厄。要修补它,需要耗费大量的阴德,所以急不得。而至于这两只箱子嘛……”他的目光落在那两道封印上,接着说,“祖上之所以将它们封存起来,自然有其道理。这说明你目前的行为举止和心性还不能令祖先满意。如果你强行打开箱子取走里面的银子,就如同饮鸩止渴一般,不仅会损害你的身体,还会折损你的寿命啊。待你修持有成,心性转变,封印自解。”

最后来到锅灶旁。三口大铁锅架在土灶上,锅内咕嘟作响,炖煮着大块肉食,香气四溢。碗筷齐全,皆是家人所用,并无异常。后院的本命树是一株虬枝盘曲、树冠如盖的巨大古松,生机勃勃。只是树干上几处树皮剥落,露出浅色的木质。

“松柏常青,根基深厚,主寿元绵长。”师父拍了拍粗壮的树干,“然树皮剥落,对应肝胆。你性情急躁,肝火易动,需多加调养,戒怒戒躁。”

巡视完毕,师父问:“还有何疑问?”

虚乙目光投向帅案上那空荡荡的剑鞘,又嗅了嗅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茶香:“师父,这香炉…为何是茶香?还有我那魄,为何会残缺?”

“茶香清雅,乃你心之所向。”师父一语道破,“你八字格局燥烈,如同战场硝烟,魂却渴慕竹林清风。这矛盾冲突,便显化于此香。至于那魄之残缺…” 师父看向虚乙,眼神洞若观火,“非外力所致,是你自身心念纠结,知行相悖,犹如自己以钝刀切割魂魄!此乃心结,外力难助,唯有自解。拜师前我便察觉,若非你自身之因,早已替你化解。”

虚乙面露惭色,低头不语。

“还有那财库…”他仍有些不甘。

“破洞因过往破财,需时间阴德弥补。封印因祖上不满,需你修身养性去解。”师父耐心重复,“强开无益。”

虚乙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弟子明白了!往后定当静心读书,修身养性,不负师恩!”

“最后一问,”他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弟子前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何这神宅,处处透着行伍气息?那铠甲…那空剑鞘…”

师父微微一笑,转身带我们走向侧院一间幽静的偏房。房内别无他物,唯有一面等人高的落地镜,镜面幽深如古井寒潭——正是前世镜。

师父手掐法诀,口中真言如珠玉落盘。幽暗的镜面骤然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圈圈涟漪。景象渐渐清晰:

画面中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关巨城!城楼之上,一位身披亮银锁子甲、头戴凤翅盔的年轻将军迎风傲立,猩红披风在凛冽朔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刚毅,眉宇间英气勃发,正是虚乙的模样!左右几名副将按刀侍立,神情肃穆。城下远方,烟尘滚滚,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将军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惨淡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开城门!随我杀——!” 他怒吼声压过风雷!城门轰然洞开,守军如决堤洪水,咆哮着冲向数倍于己的敌军!

两股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年轻的银甲将军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索命银龙,所过之处敌军如割麦般倒下!然而,敌军势大,源源不绝。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血染黄沙。敌军如同蚁群,不断突破防线,攀上城头!

将军环顾四周,城头已飘起敌军的狼旗!身边只剩寥寥数人,皆已身负重伤。败局已定!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猛地调转剑锋,寒光一闪!

“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城墙砖石上,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银甲将军伟岸的身躯,缓缓向后倾倒…镜面归于黑暗。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虚乙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仿佛那冰冷剑锋的触感还残留在咽喉。

“这…是我?”他声音干涩。

“是你。”师父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勇则勇矣,然谋略不足。守城良策不用,偏要出城浪战,匹夫之勇,终致城破身亡。难怪你今生魂中渴慕文雅,这是前世吃了莽撞的大亏,留下的执念烙印啊!” 师父拍了拍虚乙的肩膀,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我看向虚乙,接口道:“这也就说得通,为何你天生对兵马之事如此痴迷,看见古战场就挪不动步了。”

虚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目光再次投向神堂帅案上那个空空如也的剑鞘:“师父…那剑呢?我的将军剑…怎么只剩个鞘了?”

师父望向那空鞘,神色凝重:“煞气太重了。想必是祖上不忍见你再受前世凶戾之气侵扰,将其封存或移走了。你前世为将,剑下亡魂无数,这墙上的层层青苔业障,便是明证。”

神宅之行结束。意识回归身体,虚乙靠在椅背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明。他望着窗外青翠的山峦,喃喃道:“原来如此…莽夫一个…难怪祖宗不给钱花…” 随即,他又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新的火焰,“读书!从明天起,老子…不,弟子一定好好读书!修心养性!把祖宗的钱…不,把祖宗的认可挣回来!”

师父闻言,捋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神宅如镜,照见前尘,亦指明归途。虚乙的修行之路,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找到了方向。那空悬的剑鞘,既是对过往的封印,亦是对未来的期许——放下屠刀,拿起书卷,方能铸就另一番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