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圣泉·魔影（1/2）

满月之门在陆景云和苏红袖的合力推动下，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门后涌出——不是想象中圣泉该有的清新水汽，而是一种混杂着腐朽、血腥、以及某种古老威严的复杂气息。门后的光线幽暗，只有隐约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微弱蓝光在摇曳。

张玥握紧了手中的海棠帕，帕子上的温度似乎在提醒她前方隐藏着什么。陆景云持剑在前，侧身低声道：“跟紧我。”

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宽阔甬道，甬道两侧每隔十步便有一对嵌入墙壁的月光石灯座，但大多数已经碎裂或黯淡，只有零星几颗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甬道的墙壁和地面都是暗青色的巨大条石砌成，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雕刻着比外面更加复杂精致的日月星辰图案，还有大量描述遗族祭祀、耕种、治学等场景的浮雕。

然而，越往里走，墙壁上的雕刻开始出现变化。原本祥和的画面逐渐被战争的景象取代——异族入侵、城池陷落、族人被屠戮。再往里，画面变得更加诡异：一些穿着祭司袍的人物开始跪拜一个模糊的、有着多只手臂和头颅的阴影；圣泉的泉水从清澈变成暗红；祭坛上开始出现活人祭祀的场景……

“这些壁画记录的是遗族堕落的历史。”艾丽莎的声音在幽深的甬道里显得格外轻，“大祭司一脉从三百年前就开始秘密崇拜域外魔神，他们相信通过血祭可以获得魔神赐予的永生力量。明珠公主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大酋长，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他们设计害死的。”

张玥的目光掠过那些血腥的壁画，心头沉重。母亲当年逃离的，竟是这样一个充满阴谋和血腥的地方。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比刚才的前厅还要宏伟数倍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不见顶，无数天然形成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有些钟乳石的尖端还在滴落水珠，在下方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水潭。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丈的圆形水池——那就是传说中的圣泉。

然而，圣泉此刻的景象令人心悸。

池水并非想象中的清澈见底、泛着圣洁蓝光的模样，而是一种浑浊的、近乎粘稠的暗红色，如同稀释的血液。池水表面不时冒出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的腥甜气息，还夹杂着一丝硫磺般的恶臭。池水的边缘，暗红色的“水”与池壁接触的地方，岩石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不断有细碎的石屑剥落，融入池中。

更可怕的是池水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漩涡的边缘，隐约可见一些惨白的、疑似骨骼的东西在随着水流旋转、沉浮。而在漩涡正上方的半空中，悬浮着一颗直径约三尺的暗红色晶石——那晶石不断搏动着，如同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一股暗红色的能量波纹扩散开来，注入下方的池水中，池水的颜色便又深一分。

“那是‘蚀月魔核’，”艾丽莎的声音在颤抖，“萨鲁曼用无数生灵的血肉和灵魂喂养它，试图将它炼化成魔神复活的载体。看池水里的那些……都是这些年被他献祭的人……”

苏红袖捂着嘴，强忍着作呕的冲动。陆景云脸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张玥感到一阵眩晕。这就是母亲曾经守护的圣泉？这就是遗族信仰的核心？它已经被亵渎、被污染到了如此地步！

“那里！”艾丽莎忽然指着圣泉对岸。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岸的岩壁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台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水晶雕琢而成的、约莫一人高的月神雕像！雕像通体透明，内部仿佛有液态的月光在缓缓流动，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月白色光华，与整个空间的阴森污秽形成鲜明对比。雕像双手在胸前捧着一个莲花状的托座，托座中心是空的，似乎原本应该放着什么东西。

而在月神雕像的前方，跪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众人，穿着朴素的白色麻布长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他就那样静静地跪在雕像前，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跪了千年。

“那是……”张玥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守护者！”艾丽莎激动地说，“传说每一位月神雕像前，都有一位终生守护的祭司。他们与雕像同生共死，除非雕像被毁，否则绝不离开。萨鲁曼污染圣泉后，大部分守护者都被他杀害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活着！”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圣泉边缘——尽量远离那令人不安的池水，向着对岸的石台走去。池水中的漩涡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旋转的速度加快了一些，那股腥甜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踏上石台，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位守护者的面容。

那是一位老妪，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皮肤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眼睛紧闭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祈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头上有一个淡淡的、月牙形的银色印记，与艾丽莎守护者信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前辈？”艾丽莎试探着轻声呼唤。

老妪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得如同山涧泉水，却又深邃得仿佛包容了无尽岁月。眼中没有浑浊，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悲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看到艾丽莎手中的“月神之泪”时微微一亮，在看到张玥手中的海棠帕时，眼中更是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

“终于……终于等到了……”老妪开口，声音沙哑而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月之泪归来，月之魂苏醒……月神的预言，要实现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跪坐太久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艾丽莎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是月华部的最后守护者，月影。”老妪靠着艾丽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张玥，“孩子，让我看看你的帕子。”

张玥恭敬地将海棠帕双手奉上。

月影颤抖着接过帕子，枯瘦的手指轻抚过上面的双蕊海棠纹样，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是明珠的针法……是她……这‘月华叠针’的最后一针收尾的习惯，只有她才会这样……”她抬头看向张玥，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你是明珠的女儿，对不对？你身上流淌着她的血脉，我能感觉到……那么温暖，那么纯净……”

张玥跪下，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前辈，我母亲……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

月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明珠……我那可怜的孩子……她逃往中原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但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她的生命之火虽然微弱，但从未熄灭……”她紧紧握住张玥的手，“孩子，告诉我，明珠她……她过得好吗？”

张玥鼻尖一酸，将母亲柳氏这些年在永宁侯府的遭遇，以及赵姨娘的迫害、自己被拐卖、母亲思女成疾等事情，简要地告诉了月影。

月影听完，仰天闭目，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命运啊……何其不公……明珠为了保住遗族最后的血脉，忍痛离开故土，隐姓埋名，却还要遭受如此磨难……而那些背叛者，却在这里玷污圣泉，献祭生灵……”

良久，她才平复情绪，擦干眼泪，目光重新变得坚毅：“孩子，你叫玥儿，对吧？明珠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如月光般纯洁明亮，照亮黑暗。现在，黑暗已经降临，圣泉被污，魔神将醒，天下苍生危在旦夕。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月神的指引。你……可愿承担起遗族公主的责任，拯救圣泉，封印魔神？”

张玥没有立刻回答。她想起了羊皮卷轴上关于“净月祷文”需要牺牲全部血脉之力的记载。她不是怕死，而是……她还没有见到父亲被救出，还没有与母亲真正相认，还没有让赵姨娘和太后付出代价，还没有……

“前辈，”陆景云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卷轴上记载的封印方法需要牺牲施术者的全部血脉之力。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如果我们集齐三件圣物，是否可以用圣物本身的力量来封印魔神，而不需要血脉献祭？”

月影看向陆景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很敏锐，孩子。确实，完整的月神之心拥有无穷的力量，理论上是可以不通过血脉献祭就封印魔神的。但是……”她叹了口气，“有两个问题。”

“第一，月神之心的三件碎片，如今分散三处。月之泪在你们手中，”她看向艾丽莎，“月之华在中原皇室，月之魂……”她看向张玥，“已经与玥儿的血脉融合，若要取出，同样会危及她的生命。”

“第二，也是更关键的问题——”月影指向圣泉中央那颗搏动着的暗红色魔核，“萨鲁曼已经用血祭喂养了它十几年，魔神残躯的意志已经开始苏醒。即使集齐三圣物，要压制并重新封印它，也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容器’来承载三圣物的力量，并将这股力量引导向魔核。而这个容器……”她悲哀地看向张玥，“只能是拥有纯正遗族皇室血脉的身体。”

“换句话说，”苏红袖脸色发白，“无论如何，妹子都逃不过要冒险？”

月影沉重地点头：“要么以自身血脉为祭，直接施展净月祷文，九死一生；要么先集齐三圣物，再以自身为容器引导圣物力量，同样凶险万分，而且……”她顿了顿，“后一种方法，如果失败，三圣物的力量反噬，可能会让魔神提前完全苏醒。”

进退两难。

张玥沉默着。所有人都看向她，等待她的决定。

就在这时，圣泉中央的漩涡忽然剧烈地翻腾起来！暗红色的池水如同沸腾般咕嘟作响，那颗暗红色的魔核搏动的频率急剧加快，散发出的能量波纹几乎肉眼可见！

“不好！”月影脸色大变，“是血祭的时间到了！萨鲁曼要在今天进行新一轮的血祭，用童男童女的血肉进一步喂养魔神残躯！一旦这次血祭完成，魔神意志的苏醒程度将达到临界点，届时就算集齐三圣物，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众人头顶的穹顶忽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紧接着，穹顶的某处缓缓打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一束天光投射下来，正好照在圣泉边缘的一个石台上。那石台明显是后来修建的，与周围古老的建筑格格不入，上面刻画着复杂的邪异符文。

而从洞口的方位判断，此刻外面应该是正午时分。

“血祭通常在正午进行，因为这是一天中阳气最盛、月华最弱的时候，魔神的力量受到的压制最小。”艾丽莎急切地说，“我们必须阻止他！”

“怎么阻止？”苏红袖看向那个高悬的洞口，“从这里上去？”

“来不及了。”月影摇头，“那个洞口直通上面的祭祀大殿，有重兵把守。而且血祭一旦开始，祭祀大殿就会被封闭，直到仪式结束。”

她看向张玥，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只有一个办法——趁血祭进行、萨鲁曼和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上面的时候，我们潜入圣泉底部！”

“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

“圣泉底部是魔神残躯封印的核心所在，也是月神之心最初安放的地方。”月影快速解释道，“那里有一个古老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完整的净月祷文和封印法阵。如果我们能在血祭进行的同时，在底部启动那个法阵——哪怕只是部分启动，也能干扰血祭的能量传输，为你们争取时间！”

“可是圣泉的水……”张玥看向那暗红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池水，“这水能接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