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裂痕(2/2)

血茯苓?林微心中一动:“宫中可有此物?”

“血茯苓并非名贵药材,太医院库房应有储备,多用于治疗妇人血瘀之症。”

“好!”林微当机立断,“孙太医,请您立刻准备一些血茯苓粉末,要极细。惠妃姐姐,明日一早,你以‘各宫熏艾后需查验是否仍有秽气残留’为由,请旨调两只驯养好的细犬,由孙太医带领,再次‘例行公事’地查验各宫,尤其是……延禧宫后殿及桂花树下那片区域!”

惠妃眼睛一亮:“妹妹是说,用犬只嗅觉,追踪幻心草残留?即便罐子已被移走,但埋藏之处、接触之人、甚至转移路径上,都可能留下极淡的气味!只要细犬有反应,我们便可顺藤摸瓜,至少能证明那里埋藏过极可疑之物,德妃便难逃干系!届时再请旨详查,她便无话可说!”

“正是此意。”林微点头,“此举虽不能直接定罪,却能将她彻底推到明处,让她无法再隐藏在‘低调’之后。皇上和太后面前,她也必须有个交代。只要她乱了阵脚,我们就有机会找到更实的证据,或者……让她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

计议已定,惠妃和孙太医连夜去准备。

林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一夜未眠,她却毫无倦意,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

德妃这条毒蛇,已经被惊动,露出了毒牙和部分身躯。但真正的七寸在哪里?她与贤妃,究竟谁主谁从?那些被转移的黑罐子,最终会去哪里?胡驼子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皇帝对此,究竟知道多少?又默许了多少?

她想起皇帝那深沉难辨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清理干净”。

或许,皇帝早就知道后宫藏着不止华贵妃一条毒蛇。他借她的手除掉华氏,现在,是否也想借她的手,再除掉德妃,甚至……更多?

她成了帝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但这把刀,也有自己的意志,要劈向该劈的地方,也要……保护好持刀的手。

天色渐亮。

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宫外追踪青布小车的人传回消息:车子在城内绕了几圈,最终消失在城西一片鱼龙混杂的坊区,那里巷道错综,人员复杂,难以继续跟踪。

林微并不意外。对方既然敢在宫中行事,必然有周密的退路。

“继续留意那片区域,尤其是药材铺、兽坊、以及可疑的宅院。但不许打草惊蛇。”她吩咐道。

辰时,惠妃便以协理六宫和防疫为由,向太后和皇帝请得了旨意,调用了内务府驯养的两只嗅觉敏锐的细犬。孙太医带着掺了血茯苓的特制香囊,一行人再次前往延禧宫。

这一次,德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无法拒绝。两只细犬在孙太医的引导下,先是在延禧宫前殿、偏殿转了一圈,并无异常。可一进入后殿范围,其中一只细犬的鼻子便不断耸动,显得焦躁不安。当来到桂花树下那片被翻动过又草草掩埋的地面时,那只细犬突然停下,对着那片地面低声呜咽,用爪子刨了几下,然后抬头看向孙太医,又看向德妃所在的方向,发出短促的吠叫。

另一只细犬也凑过来,反应类似。

“这……”孙太医故作惊讶,“这两只犬只经过特殊训练,对某些不洁之气反应灵敏。此处……似有异常。”

德妃脸色惨白如纸,强作镇定:“不过是些陈年腐土,能有什么异常?太医莫要危言耸听。”

“是否危言耸听,一验便知。”惠妃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压力,“既然犬只示警,为保姐姐和延禧宫上下安康,还是查清楚为好。李公公,让人将此处挖开,看看究竟有何物。”

“不行!”德妃尖声道,随即意识到失态,忙缓下语气,“我是说……此处是母亲当年手植桂花之地,动土不吉。况且昨日刚熏过艾,能有什么?”

“正是熏过艾,若有秽气残留,更说明其根深蒂固,必须清除。”惠妃寸步不让,“姐姐,这是为了您好。若是寻常之物,挖开一看,大家安心;若真有什么不妥,及早处理,也是为宫中除害。皇上和太后,也会赞同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德妃知道,再阻拦只会更显心虚。她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几乎咬碎银牙,最终颓然道:“……那就……挖吧。”

李公公立刻带人上前,小心地挖掘。土层被翻开,下面除了些碎石和腐烂的树根,果然空无一物。但细犬仍对着坑底吠叫不休。

孙太医上前,仔细查看坑壁和坑底的泥土,又用银针探了探,沉吟道:“泥土颜色、湿度与周围略有差异,且有极淡的……腥气。虽无实物,但此地近期必定埋藏过特殊之物,且被药物浸染过。为安全计,建议将此坑扩大,彻底清理,并撒上石灰消毒。”

没有挖出罐子,但细犬的反应和孙太医的结论,已经足够引人遐想,也给了惠妃继续深入调查的理由。

“看来此地确有蹊跷。”惠妃看向德妃,眼神意味深长,“姐姐,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后宫安宁,恐怕要委屈您几日。在彻底查清此地缘由、并确保无虞之前,还请姐姐暂居前殿,后殿及这片区域,需封闭详查。您看如何?”

这是变相的软禁和调查!

德妃浑身颤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细犬示警,太医诊断,惠妃处置合情合理。她若再反抗,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切……但凭惠妃妹妹处置。”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消息很快传开。延禧宫后殿挖出“不洁之地”,德妃被变相禁足调查。后宫顿时暗流汹涌。与德妃有过节的暗自快意,与德妃交好的则人人自危。贤妃闻讯,只是叹了口气,依旧闭门不出,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微在永寿宫得知一切,并未感到轻松。

罐子被转移了,德妃被暂时困住了。但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德妃不会坐以待毙,她背后的人,更不会。

而贤妃那始终平静无波的反应,让林微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这场风暴,似乎还远未到平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