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余烬复燃(下)(1/2)

第九章:余烬复燃(下)

天牢大火后的第三天,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皇帝站在乾清宫的高台上,远眺着西北角那片焦黑的废墟。晨风卷着灰烬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死亡与阴谋的味道。陆铮跪在他身后,禀报着昨夜搜查的结果。

“丰裕号米铺地下仓库已全部查封,共起获刀剑三千五百柄,弓弩八百张,甲胄两千副,另有火药二十桶。”陆铮的声音压得很低,“按兵部规制,这些装备足以武装一支精锐营。”

皇帝的手指在白玉栏杆上轻轻敲击:“赵德财呢?”

“失踪了。”陆铮抬头,眼中带着愧色,“臣带人包围赵宅时,宅中已空无一人。后院的井中发现一具尸体,经辨认是赵德财的管家。而赵德财本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又消失一个。皇帝闭上眼睛。莫问天、周云鹤、赵德财……这些关键人物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就像早有预谋。

“三千私兵的下落,可有线索?”

“臣审问了丰裕号所有伙计,其中一个账房先生说,上月曾见过赵德财与几个生面孔在密室里议事。”陆铮呈上一本册子,“这是从那账房住处搜出的,上面记录了一些奇怪的数字。”

皇帝接过册子翻开。上面确实全是数字,三三两两分组,像是某种暗号。

“臣请教了兵部的老文书,”陆铮继续道,“这种记录方式,很像军营中的粮草分配册。每组数字可能代表人数和地点。”

林微从殿内走出,手中也拿着一本册子。她将两本册子并排放在栏杆上:“皇上,这是臣妾让冯三娘从漕帮查到的运货记录。上面的数字分组方式,与这本几乎一样。”

皇帝对比着两本册子,眼神渐渐锐利:“也就是说,这三千私兵的口粮,是通过漕帮运送的?”

“不止口粮。”林微指着其中几组数字,“这些大额数字,对应的是沈家钱庄的银票编号。臣妾已让冯三娘核对过,这些银票都在近期被分批取现。”

钱、粮、兵器——全都齐了。莫问天为这场叛乱,做了十足的准备。

“取现地点在哪里?”皇帝问。

“分散在京城十二家不同的钱庄。”林微道,“取钱的人持的是沈家商号的对牌,但面孔陌生,取完钱就消失在人群中。冯三娘的人跟踪过两次,都被甩掉了。”

训练有素。这些人不仅懂得隐蔽行踪,还懂得反跟踪。绝非普通私兵,倒像是……职业刺客。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陆铮,天牢大火那晚,当值的守卫都审问过了吗?”

“审了三次。”陆铮道,“都坚称火是从莫问天囚室内突然烧起的。但有个细节……副统领王振提到,起火前半个时辰,曾有个太监来送过饭。”

“哪个宫的太监?”

“说是御膳房的,拿着德妃娘娘的手令,说是给莫问天送最后一顿断头饭。”陆铮顿了顿,“可臣去问过德妃,德妃说她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

德妃——先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子之一,雍王的生母。雍王死后,她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几乎不在人前露面。

“那个太监呢?”

“死了。”陆铮的声音更低了,“尸体在护城河里被发现,脸被鱼啃得面目全非,但身上的腰牌确实是御膳房的。”

又是死无对证。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微轻轻握住他的手:“皇上,德妃娘娘这些年不问世事,或许是被利用了。”

“朕知道。”皇帝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但能拿到德妃手令的人,宫里没几个。”

这话里的深意让林微心头一紧。德妃虽已失势,但毕竟是先帝妃嫔,宫中旧人多少还给她些面子。能伪造她的手令,还能从御膳房调人……这个内应的地位,恐怕不低。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德妃。”林微忽然道。

皇帝看向她:“你怀疑她?”

“不。”林微摇头,“臣妾只是想,若有人要利用德妃娘娘,必定会留下痕迹。而女人之间说话,或许能听出些男人听不出的东西。”

皇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让陆铮带一队禁军跟你去。”

“不必兴师动众。”林微道,“臣妾只带云裳和两个侍卫就好。人多眼杂,反而打草惊蛇。”

半个时辰后,林微的轿辇停在了德妃居住的静心苑外。

这里地处皇宫西北角,偏僻冷清。院墙上的朱漆已斑驳脱落,门前的石阶缝隙里长着青苔。若不是偶尔有宫女进出,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座冷宫。

通报后,林微被引到正殿。德妃正在佛前诵经,见她进来,缓缓转过身。

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德妃却已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昔日的风韵,只是蒙着一层看破世事的淡漠。

“贵妃娘娘驾临,贫尼有失远迎。”她双手合十,行了僧礼——原来她早已自请出家,只是仍住在宫中。

林微还了礼:“打扰师太清修了。”

两人在蒲团上对坐。小宫女奉上清茶,便躬身退下。殿内只剩她们二人,佛香袅袅,衬得异常安静。

“师太近来可好?”林微开口寒暄。

“青灯古佛,无好无不好。”德妃语气平淡,“贵妃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该在宫中静养才是,怎的来这偏僻处?”

林微轻抚小腹:“正是为了这孩子,有些事不得不问清楚,求个心安。”

德妃抬眼看她,目光如古井无波:“娘娘想问什么?”

“想问师太,可还记得一个叫莫问天的人?”

佛珠在德妃手中顿了一瞬。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停顿,却没能逃过林微的眼睛。

“记得。”德妃缓缓道,“先帝身边的国师,雍王的……引路人。”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雍王殿下的事,本宫也很遗憾。”林微观察着她的表情,“听闻殿下生前,与莫问天往来甚密?”

德妃闭上眼,数息后才睁开:“是雍王自己选的路。贫尼劝过,他不听。他说……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什么机会?”

“成为太子的机会。”德妃的声音微微发颤,“先帝晚年多病,诸皇子明争暗斗。雍王是长子,却非嫡出。他太想证明自己,太想……得到他父皇的认可。”

所以莫问天递来的丹药,就成了救命稻草。明知可能是毒药,却还是甘之如饴。

“莫问天为何选中雍王?”林微问。

德妃苦笑:“因为雍王最像先帝年轻的时候——有野心,有能力,却也有致命的弱点:多疑,急躁,听不得逆耳之言。这样的人,最容易操控。”

这话说得透彻。林微心中暗叹,德妃看得明白,却救不了儿子。

“那日天牢大火前,有人持师太的手令去送饭。”林微转入正题,“师太可知此事?”

德妃摇头:“贫尼已久不问世事,手令印信都锁在箱中,钥匙只有贫尼和贴身宫女翠浓有。”

“翠浓现在何处?”

“上月染了风寒,病故了。”德妃顿了顿,“贫尼记得,翠浓病前曾说,有个同乡在御膳房当差,常来看她。那同乡好像姓……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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