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月之夜（1/2）

第四卷：蝉鸣盛夏

第二十三章：血月之夜

亥时三刻，永和宫。

和贵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自从那日见红后，她便一直这样躺着，整日整夜地望着帐顶，不说话，也不哭，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翠云端着一碗药进来，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娘娘，该喝药了。”翠云轻声唤道。

和贵妃缓缓转过头，看向那碗药。药汁漆黑，冒着热气，散发出苦涩的气味。她看了许久，才哑声问：“今日的药……怎么有些不同？”

翠云的手微微一颤，强笑道：“孙太医新换了方子，说对安胎更有益。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和贵妃没有接药，只是看着翠云：“翠云，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十……十二年了。”翠云低下头。

“十二年……”和贵妃喃喃道，“十二年啊。本宫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才八岁，瘦瘦小小的，见人就躲。是本宫把你带在身边，教你识字，教你规矩……本宫待你，就像待亲妹妹一样。”

翠云的眼泪掉了下来：“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和贵妃笑了，那笑容凄楚得让人心碎，“若真恩重如山，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翠云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汁泼洒一地。她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娘娘……您……您都知道了？”

“本宫不知道。”和贵妃看着她，“本宫只是觉得，这几日你看本宫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本宫只是觉得，这药的气味，与往日有些不同。本宫只是……不敢相信。”

翠云痛哭失声：“娘娘……奴婢是被逼的！赵德安抓了奴婢的弟弟……他说如果奴婢不照做，就杀了弟弟……奴婢……奴婢没有办法啊！”

和贵妃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所以……你就答应害本宫腹中的孩子？”

“不……不是！”翠云连连摇头，“娘娘，这药……这药已经被皇贵妃娘娘调换了！是无害的！奴婢……奴婢是故意打翻的！”

和贵妃睁开眼，看向她：“你说什么？”

翠云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从赵德安的胁迫，到林微的将计就计，再到今晚的安排。她说完，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该死……”

和贵妃沉默了很久。久到翠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才缓缓开口：“你起来吧。”

翠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本宫不怪你。”和贵妃轻声道，“若换作本宫，亲人被挟持，本宫也会这么做。”

“娘娘……”翠云哭得更凶了。

“皇贵妃她……”和贵妃顿了顿，“她为何要帮本宫？”

翠云摇头：“奴婢不知。但皇贵妃娘娘说，她相信娘娘是清白的。”

清白的？和贵妃苦笑。她真的清白吗？那些书信是真的，那些情意也是真的。只是……只是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啊。

可这话，她说出来，谁会信？连她自己，有时候都恍惚，都怀疑。

“翠云，”她忽然问，“若本宫说，这孩子真是皇上的，你信吗？”

翠云重重点头：“奴婢信！娘娘说什么，奴婢都信！”

和贵妃眼中泛起泪光。至少，还有一个人信她。

“扶本宫起来。”她道。

翠云连忙扶她坐起。和贵妃靠在床头，看着地上泼洒的药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翠云，你去告诉皇贵妃。”她一字一句道，“今晚，本宫会配合她。赵德安想让本宫‘落胎’，那本宫就‘落胎’给他看。”

翠云一怔：“娘娘的意思是……”

“演戏。”和贵妃道，“本宫要演一场大戏，给赵德安看，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

“可是娘娘，您的身子……”

“无妨。”和贵妃抚着腹部，“本宫知道轻重。去准备吧。”

翠云含泪点头：“是。”

与此同时，永寿宫。

林微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夜空。今夜的月亮很圆，却泛着诡异的红色，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人间。

血月。

民间传说，血月现，灾祸起。是不祥之兆。

林微不信这些，但看着那轮红月，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不安。

“娘娘，”冯三娘悄声过来，“都安排好了。永和宫那边，翠云已经传了话，和贵妃答应配合。”

“她身子撑得住吗？”林微问。

“孙太医去看过了，说娘娘脉象平稳，只要不受太大刺激，不会有碍。”冯三娘顿了顿，“但是娘娘，奴婢总觉得……今晚不会太平。”

林微何尝不知。赵德安老奸巨猾，岂会轻易上当？他必定留有后手。

“春桃那边呢？”

“按娘娘的吩咐，已经‘病倒’了，躺在床上，由两个小太监‘照顾’着。”冯三娘道，“她祖母……还没有消息。”

林微蹙眉。春桃的祖母是赵德安控制春桃的关键，他一定会把人藏得很好。但越是这样，越说明赵德安今晚会有大动作。

“皇上那边呢？”

“皇上已经调了禁军，埋伏在永和宫四周。”冯三娘压低声音，“但皇上说……要让赵德安觉得，宫中防守空虚。”

空虚？林微心头一跳。皇帝这是要以身为饵？

“皇上现在何处？”

“在乾清宫，但……”冯三娘迟疑道，“但乾清宫的守卫，比平日少了一半。”

果然！皇帝是要引赵德安出来！

“胡闹！”林微忍不住道，“皇上怎能如此冒险？”

“娘娘，皇上说……这是最快的方法。”冯三娘道，“赵德安藏得太深，若不逼他现身，不知要等到何时。”

道理林微都懂，但……但她不能让皇帝涉险。

“备轿。”她道，“本宫要去乾清宫。”

“娘娘，现在去恐怕……”

“本宫必须去！”

轿子匆匆赶往乾清宫。一路上，林微心中纷乱如麻。她想起皇帝那句“朕不能再失去你了”，想起他眼中罕见的柔软，想起这些日子他若有若无的关怀……

她不能让他出事。

轿子停在乾清宫外。果然，宫门外的侍卫比平日少了许多，连宫灯都比往日昏暗。

林微下轿，快步走进宫门。守门的太监见到她，欲阻拦，被她冷冷瞪了一眼，便不敢再拦。

正殿里，皇帝独自坐在御案后，正在批阅奏折。烛光摇曳，将他的侧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独。

“皇上。”林微行礼。

皇帝抬起头，见到她，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臣妾不能不来。”林微走上前，“皇上，您不能这样冒险。赵德安心狠手辣，若他……”

“若他真敢来，朕正好抓他。”皇帝淡淡道，“林微，你该相信朕。”

“臣妾相信皇上。”林微直视他，“但臣妾更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德安在宫中经营多年，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

皇帝放下笔，看着她：“那你觉得，朕该如何？”

“加强守卫。”林微道，“至少……至少让臣妾陪着皇上。”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陪着朕，就能保朕平安？”

“臣妾……臣妾可以替皇上挡箭。”林微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许久，皇帝才缓缓道：“林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微低下头，耳根发烫：“臣妾……臣妾失言了。”

“不。”皇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没有失言。只是……朕从未想过，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但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林微，”他轻声道，“朕是帝王。帝王的路，从来都是孤独的。朕不能让你替朕挡箭，也不能让任何人替朕挡箭。这是朕的责任，也是朕的命。”

“可是……”

“没有可是。”皇帝打断她，“你回去吧。回到永寿宫，保护好霁儿，也保护好你自己。这就是对朕最大的帮助。”

林微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皇帝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臣妾……遵旨。”她行礼，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时，她听见皇帝说：“林微，若今晚平安无事，朕……朕有话对你说。”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乾清宫，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林微抬头看向那轮血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她不能就这样回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冯三娘，”她唤道，“你带人，悄悄守在乾清宫附近。若有什么异动，立刻冲进去保护皇上。”

“那娘娘您……”

“本宫去永和宫。”林微道，“和贵妃那边，需要人照应。”

“可是娘娘，太危险了！”

“本宫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微上了轿，“走吧。”

轿子行至永和宫附近时，林微忽然叫停。

“不对。”她掀开轿帘，看向永和宫方向。

太安静了。

虽然已是深夜，但永和宫此刻应该灯火通明——和贵妃“落胎”，宫中必然忙乱。可此刻的永和宫，却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

“娘娘……”冯三娘也察觉到了异常。

“下轿。”林微道，“我们悄悄过去。”

一行人下了轿，悄声靠近永和宫。宫门紧闭，门外连个守夜的太监都没有。

林微示意冯三娘去敲门。冯三娘上前，轻轻叩门，里面却毫无反应。

“翻墙进去。”林微当机立断。

冯三娘带着两个会功夫的太监，翻墙而入，不多时，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微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