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蛛丝成网(1/2)
第四章:蛛丝成网
太后回宫第七日,慈宁宫小佛堂内,青烟袅袅。
林微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紫铜小香炉里,她亲手调配的安神香正燃着。烟气极淡,几乎看不见形状,只一缕极清幽的、混合了荷蕊清甜与松针冷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中。
太后闭目捻着佛珠,容嬷嬷侍立一旁,殿内只闻珠串轻碰的细响。
良久,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香炉上:“这香,哀家用了三日,夜里确能安睡两个时辰。”
林微垂首:“能稍解太后烦忧,是臣妾之幸。”
“方子可还在?”太后问。
“臣妾已誊写清楚,交予容嬷嬷收存。”
太后点了点头,示意容嬷嬷扶她起身。林微忙上前搀扶另一边,三人缓步走出佛堂,来到暖阁。
“坐吧。”太后在临窗的暖炕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这是林微第一次被赐坐。
“谢太后。”林微谢恩后,只坐了半边椅子,姿态依旧恭敬。
“这几日,你每日来慈宁宫,可有什么感悟?”太后端起温着的红枣茶,慢慢啜饮。
林微沉吟片刻,谨慎答道:“臣妾见识浅薄,只觉太后深谋远虑,心系社稷。宫中事务虽繁,太后却能提纲挈领,令臣妾受益匪浅。”
“场面话。”太后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喜怒,“哀家问的是你自己的感悟,不是让你奉承。”
林微心头微紧,知道这是又一次考验。她略作思索,抬起眼,坦然道:“那臣妾斗胆直言。这几日听太后教诲,观太后理事,臣妾感悟最深的是——‘平衡’二字。”
“哦?”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下去。”
“后宫看似只关乎妃嫔争宠、子嗣传承,实则与前朝息息相关,与天下安稳相连。”林微斟酌着词句,“太后教导臣妾,行事不可只看眼前一隅,需虑及六宫安稳,虑及皇上在前朝不受掣肘。这便是一种平衡——后宫平稳,前朝方能专心治国;前朝安稳,后宫才有依仗根基。”
她顿了顿,继续道:“又如太后处理宫中用度缩减一事。各宫皆减三成,看似公平,但太后却私下让容嬷嬷查了各宫实际用度,对用度本就简朴的妃嫔予以补偿,对奢靡无度的则额外敲打。这也是平衡——不使老实人吃亏,不让张狂者得利。”
太后静静听着,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林微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关键的一句:“臣妾愚见,太后回宫,本身便是最大的平衡之举。皇后被废,中宫空悬,华贵妃势大,臣妾……因皇子而晋封贵妃。后宫势力一时失衡。太后此时回宫坐镇,六宫方能安心,皇上在前朝亦无后顾之忧。”
话音落下,暖阁内一片寂静。
窗外的日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香炉里的烟已燃尽,只余淡淡余韵。
良久,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你能看到这一层,很好。”
她看向林微,眼神复杂:“皇帝年轻,登基不过五年,朝中老臣盘根错节,边关时有烽烟,国库又空虚。他这个皇帝,做得不易。后宫若再起波澜,便是雪上加霜。”
“所以哀家必须回来。”太后声音低沉,“柳氏被废,是她咎由自取。但后位不能久虚,新后的人选,关乎国本。华氏……家世显赫,但其父镇北将军手握重兵,若她再为后,外戚之势恐难遏制。而其他妃嫔,或家世不足,或资历尚浅,或心性不堪。”
林微心跳骤然加快。太后这话,几乎已挑明了后宫最核心的争夺——后位之争。
“你出身清流,家世不显,这是你的短处,却也是你的长处。”太后目光如炬,“无外戚干政之虞。你又生了皇子,这是大功。皇帝喜欢你,这是缘分。但这三条加起来,仍不足以为后。”
林微手心渗出细汗:“臣妾不敢……”
“是不敢想,还是不敢说?”太后打断她,“在哀家面前,不必说这些虚言。哀家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抬举你,是要告诉你——路还很长,你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万丈深渊。”
林微起身,郑重跪下:“臣妾铭记太后教诲,必当慎之又慎,绝不行差踏错。”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太后示意她起身,“那安神香,哀家会继续用。从明日起,你不必每日都来,三日前来一次即可。多花些心思在皇子身上。霁儿……是皇帝的长子,也是哀家的长孙,你要好生教养。”
“是。”
“还有,”太后语气忽然转冷,“前两日钟粹宫陈宝林之事,哀家听说了。你处置得尚可,但还不够。华氏跋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要与她相抗,仅靠皇帝的宠爱和哀家的看顾,远远不够。你得有自己的人,自己的耳目,自己的……力量。”
林微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太后。老人眼中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只有洞悉世事的清明与深沉。
“臣妾……明白。”
“明白就去吧。”太后重新闭上眼睛,捻动佛珠,“哀家乏了。”
林微行礼告退。走出慈宁宫时,冬日午后的阳光正盛,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她微微眯起眼,心中却如明镜般透彻。
太后今日一席话,既是提点,也是点拨,甚至……是一种默许。默许她在后宫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默许她参与后位之争的角逐。
但这默许,是有代价的。她必须走得稳,走得正,不能成为第二个华贵妃,更不能成为祸乱后宫的根源。
回到永寿宫,林微没有立刻去见霁儿,而是独自进了书房,掩上门。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春桃悄声进来,奉上热茶,低声道:“娘娘,张嬷嬷那边有新消息。浆洗房的孙绣娘说,前日内务府又送了一批皇子衣物去浆洗,指明要‘特别浆洗’。孙绣娘偷偷留了个心眼,发现那批衣物中,有两件小袄的内衬,摸起来似乎……比寻常衣物厚实些,但看不出异样。”
林微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心中冷意却更甚。
“还是秦司制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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